全班一片静默。
夏语萌抿紧了嘴唇，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直到看到坐在座位上的沈明汐，正勾着嘴角玩世不恭地看着她，突然胸前一紧。
“不过，找回记忆不代表成绩一定会下降，不要记忆不代表成绩一定会提高，这都是要看个人的。下节课下课的时候，大家先别离开教室，让我先统计一下你们的选择。”夏语萌将视线转向杨芷琪，“怎么样？”
杨芷琪斜眼怨毒地瞪着夏语萌，紧咬着的嘴唇因委屈不甘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片刻后，她下敛了双眸，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这就打算作罢回去，她却猛地抬起头，用力地砸了一下夏语萌的桌子。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站在多数人的角度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如果执意要让我考不上好大学，我就把你做的一切全都告诉校长！”杨芷琪高声咆哮着，仿佛整个教室的墙壁都在震动。
慕涵一惊，说话变得有些结巴起来：“同桌……这个事情……你别乱来……”
“什么叫我乱来？最乱来的不是她吗？”杨芷琪恶狠狠地指着站在讲台上的夏语萌，“学校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她凭什么非得反抗？”
洛欣茹再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站起来：“我说，差不多行了吧？我忍你很久了。你说要去告诉校长，那你去啊，谁拦着你了？”
慕涵给洛欣茹使了个眼色，拼命地摇头，袁姗姗也伸手拽了拽洛欣茹的衣角：“别这样……”
“是她太过分了！”洛欣茹反驳道，“有她这样的人吗？夏语萌为这件事纠结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你们没有记忆快快乐乐的就把她给忘了，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都已经说要好好问问大家的想法了，这就说明她打算服从多数的意见，就算是大多数人认为提高成绩最重要她也无所谓！而你呢？你凭什么只想着你自己？”
杨芷琪冷笑了一声，眼泪溢出了眼角，飞快地从脸颊上划过：“痛苦？这点东西和成绩能比吗？有高考重要吗？有未来重要吗？”
沈明汐举着右手站了起来：“我觉得成绩这件事情……还是要看自己的，就算没有那台机器——”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杨芷琪横着眉毛瞪了过去，瞪得沈明汐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坐了回去。
“那我总有资格吧？”洛欣茹问道。
杨芷琪上下打量了洛欣茹一番，讥讽道：“你家里就算不是非常有钱，至少能吃饱饭吧？你说你有资格，什么资格？”
心底的愤怒从微弱的火苗直接燃烧成熊熊大火，直窜头顶，洛欣茹的眼中燃烧着盛怒，正想要伸手抓杨芷琪的领口，夏语萌突然大吼了一声。
“够了！”
所有人都被她吼得身形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夏语萌右手扶着讲台，喘了几口粗气，最后用力闭了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下课时间快结束了，大家喝水的喝水，去厕所的去厕所，下节课下课之前给我答复就可以。”
她说完后，从讲台上走下来，直接无视掉了站在自己桌旁的杨芷琪。
班级里的人看她们两人的应该不会再继续吵下去，这才陆陆续续地开门离开了教室。
杨芷琪怔愣地站了半晌：“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吗？就算大家都同意恢复记忆，我也不会让你们成功的！”
夏语萌疲惫地伏在桌子上，用力地用手去摩擦疲惫发酸的额头，脑海中浮现很久以前和杨芷琪在体育课上，一起比谁记古文故事记得快的画面。
杨芷琪和夏语萌不一样，她长得不算漂亮，身材因小时候打了很多针而发胖，还是那种只知努力的类型。她在学习上花费的时间更多，精力也更多，而夏语萌只需要稍微认真一点就能学得非常好。
所以，当时她们两人的比赛一直都是夏语萌轻松获胜。
夏语萌当时还有些担心杨芷琪会不高兴，但杨芷琪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反而笑着赞叹夏语萌脑袋真好用，并说自己要更加努力认真才行。
夏语萌不禁感到惊讶，怎么会有她这么单纯积极的人？而她如今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那台机器的影响吗？
半晌后，夏语萌的声音闷闷地从胳膊间的缝隙传出来：“杨芷琪……”
“怎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芷琪的眸光猛地一颤，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洛欣茹，洛欣茹只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坐回了座位上。
夏语萌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可能是那台机器搞得鬼吧，我不清楚……你以前虽然很在意学习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学习，每天除了学习基本不做其他的事情。但你在和大家相处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你人好、善良，好说话，愿意帮别人……”
“可……”杨芷琪心头发酸，片段化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飞快地闪现，可却什么也抓不住，“可那和现在的这些是两码事。”
“是吗。”夏语萌抬起头，缓缓地昂起脸望着她，“以前，你对学习的努力程度我们全班都知道，也知道成绩对你的重要性，所以每个人都对你非常好，都很热情的帮助你，给你讲自己的学习方法，给你讲你不会做的题……可一旦大家忘记了你，就连橡皮都不会借给你用。就算是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杨芷琪说话的底气越发微弱：“当然能……”
“为了提高学习成绩，那些曾经对你好的人也一并忘记，值得吗？”
杨芷琪低头想了想，故作坚定地回答：“值！”
夏语萌抚摸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也撑不下去，眯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
洛欣茹看了一眼夏语萌，又看了一眼仍然不依不饶的杨芷琪，冷哼了一声：“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做。到了最后，即使你的高考成绩很高，别人只会把功劳归到那台机器上，不会归功于你的努力。如果你的成绩不高，别人就会觉得你是烂泥糊不上墙。但如果……你本来就有不利用那台机器，就能考出好成绩的能力呢？你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宁愿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把自己最珍贵的记忆全都舍掉？”
“我……”杨芷琪呆呆地沉下头去，心里乱乱的，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
此时上课铃声刚好响起，她只好回了座位，没人知道她这一节课做了多少心里挣扎。
“你说，如果她还是没想开，想要告诉校长，该怎么办？”洛欣茹趴在夏语萌耳边，小声地问道。
夏语萌又困又累：“随她去吧……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怎么选都没有错。”
夏语萌睡了整整一节课，听到下课铃声时才恍惚地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准备走上讲台问问大家的结果。等她完全睁开眼睛时，发现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地盯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家的答案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夏语萌兴奋地看向杨芷琪，她的表情虽有所缓和，但还是嘴硬道：“我可没有同意。”
夏语萌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同意，但不会去和校长打小报告了。这对她来说，已经代表同意了。
果然……她最喜欢自己的这些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