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触了霉运,刚回宫就遭人暗算、被人投毒,痛得我死去活来。果然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否则命不久矣。
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宫灯朦胧,床边做了一个人,迷离的光线里,他的脸色晦涩不明,只有一双深情款款的凤眸盛满焦急而显得尤外魅惑,我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动作引来了他的欢喜,他握住我的指尖,力道有些大,我不由得蹙眉,“我渴了!”
云墨急忙松开我,跑去端水,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开心,倒水时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他轻柔地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鼻尖有好闻的檀香,耳畔回旋的声音亦是温柔得醉人,“来,雪儿,喝水!”
温度适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盛满喜悦的笑颜,有些感动,“谁这缺德,我这才刚回来就给我下毒,过两日是不是就要直接一刀子把我捅了呢!”毕竟体力尚未恢复,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就累得我气喘不止,云墨微凉的手指从我的脸上抚过,声音里带着怜惜和宠溺,“下毒之人已经找到,带你身体好了,由你处置罢!”
呀?!这么快就找到下毒之人啦!我勉力睁开眼,“哪个混蛋给我下的毒?”
微微一怔,“先去泡药澡!”言罢,抱起我朝仕女图屏风的后面走去,刺鼻的药味扑入鼻孔,我嫌弃地皱了皱眉,头顶的人低声一笑,默了片刻,“雪儿,泡药澡得赤着身子,朕见你这样也没办法自己来,朕来帮你吧!”
本来脑袋就晕乎乎的,被这药味一冲,我更是迷糊,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乱地嗯了一声。有一双手轻柔地解开我的腰带,一副一件件落下,淡淡的凉意刺激了感官,睁开双眼,瞧见云墨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凤眼淌开一片春水,呼吸也有些急促,“冷!”我不安分地动了动,他的身体一僵,抱我的手也紧了许多,“雪儿,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在压抑着什么,但此时的我哪里知道现今的情形,本能地往他的怀里钻。
无奈地吁出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进浴桶。身子被热水包裹,浓浓的中药味毫不客气地摧残着我的嗅觉,我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泡在水里,水面是密密麻麻的药材,“臭!这是在干什么?”
“你体内的毒素还未完全清楚,得用药澡将余下的毒逼出来,乖,泡一个时辰就可以出来了!”这皇帝挽了袖子用帕子轻轻地擦拭我露在水面的身体部位,浓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薄唇紧抿,透出淡不可察的隐忍。
“云墨,我中的是什么毒呀?”
“桃花散!”淡色的薄唇一张一合,雾气氤氲里,他的声音渺渺的,好似来自天际,可能是知道我不明白这桃花散为何物,他又用那慵懒磁性的嗓音为我解释:“桃花散本来对身体没有害处,但惟独不能碰桃花,只要中了桃花散的人哪怕是闻到些许的桃花香味也会全身疼痛、咳血不止!”温热的帕子在脸上辗转,身体里像是烧起来一般,热得我大汗淋漓。
我难受地扭动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云墨的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轻轻一压我便无法动弹,“别动!”他的声音急促,呼吸粗重,但手上的动作仍旧轻柔。
迫于他的威慑我只得忍下,过了好半晌,他复又波澜不兴地开口问我,“你打算如何处置对你下毒之人?”
忍下身体的不适,我飞快地转动脑袋,思索起来,“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你要怎么换法?”他似乎来了兴趣,声音里带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目光淡淡地一瞥窗外,那儿有一个背立的峻拔身影。
首先,我没有那所谓的桃花散,也没有别的毒药,而且给人下毒终属缺德,“嗯,你那儿可有泻药?”我累得不行,但身体里又难受得紧,咽了咽口水,勉强问道。
“泻药?”云墨轻声重复道,“要泻药何用?”
我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别人投我以桃李,我自当赠之以琼玉,毒药的事儿谁也拿捏不准,若是下重了,死了怎么办,不如给他下点泻药,拉个三五天的,你说是不是很好!”我睁眼冲他笑了笑,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云墨搭在我肩上的手蓦得加重力道,疼得我龇牙咧嘴,“你干嘛?”
他尴尬地收回手,而后缓缓道:“嗯,这个办法甚好,明日一早朕便命人准备泻药,保证让他三五天离不开茅房!”
窗外的人影轻轻一颤,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难受的感觉逐渐消失,困意却如浪涛般扑来,我靠在浴桶的边缘,闭目休憩。
“困了?”头顶,云墨的声音忍着笑和无奈似羽毛般抚过心田,我嗯了一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便任由困意袭来。
他的手轻柔地在我的脸上描画,指腹带着湿意和往日没有的温热,撩拨心神。
夜静静地流淌,皎月当空,清华濯濯。
我被饿醒了!从来到古代还是第一次被饿,而且是饥肠辘辘,肚子也一直在发出抗议的空响。
“娘娘,您醒啦!”莹珠欢快的声音回旋在耳畔,我有那么一刹那不能反应过来,黛眉紧蹙,细细回想,原来昨日就已经回到了皇宫。
“我饿了”我虚弱地道,莹珠慌忙来扶我,“娘娘,来,您先更衣,竹萱正在为您准备早膳,马上就好!”
梳洗更衣完毕,竹萱也非常准时地送来了早膳,许久未尝到竹萱的厨艺,这饭吃得格外舒服。
“娘娘,梁太医到了!”小太监恭敬地禀报道,我喝了一口水困惑地望向竹萱。
“娘娘,是皇上吩咐等您醒后便请梁太医过来为您诊脉!”
“让他进来!”
梁颂歌一身素蓝的长袍,玉冠束发,背着药箱款款自金色的光中走来,丰神俊朗,文雅亲和,他拱手朝我作礼,唇间漾开一抹笑,“臣参见清妃娘娘!”
“免礼!”我抬了抬手,“梁太医,好久不见!”
他直起身深深地凝了我一眼,将药箱搁在一旁,“臣来为娘娘诊脉!”
我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将手伸出来放在枕包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温热的体温透过丝帕传来,我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却正好迎上他略有些冷厉的目光,心狠狠一颤,我慌忙避开视线,只得暗暗在心底哀嚎,我是怎么惹着他了,本来还想问他点事儿的。
“娘娘体内的毒已清除,目前身体已无大碍,微臣再为娘娘开几副补药调养一段时间即可!”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着手开始整理东西。
莫非他这样就准备走了?!我慌忙揪住他的袖摆,“等等!”
梁颂歌停下来,瞄了我一眼,伸手捋了捋袖子,往后退了退,“娘娘有何吩咐?”
“你随我出去走走!我想问你几件事!”说罢,我拉住他的手便往外走去,他亦不挣扎任由我拖着来到梅园。这个季节早已没有了梅花的踪影,满目的绿,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清冽的香味和一丝从梁颂歌身上传来的药味。
“梁颂歌,”我刚开口,身体便往后一倾,他紧紧地抱住我,呼吸喷在我的头顶,竟有些急促,我顿时傻眼了,脑中一片空白。
“谢谢你还活着!”他的手臂紧紧地圈住我,力道很大,勒得我生疼。他沙哑而温柔的声音却温柔地落进我耳朵里,我浑身一颤,“你答应过我你会照顾好自己的!”他压低了声音冷厉地在我的耳边低喃。
“那个,梁颂歌你弄疼我了!”
他蓦得松开手,“对不起,我失态了!清妃娘娘,臣先告退!”他仓皇地逃开,我急忙拉住他,“梁颂歌你站住,我说了我有事问你!”
他背对着我不动,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微微泛红的侧脸,紧抿的唇线,还有低垂的眼睫,是喽,他为何这般在意我?“梁颂歌,我娘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转过身静静地凝视我,修长的手伸向我却又轻轻地将我的手掰开,“很好,皇上已经将玉夫人、少夫人还有小少爷接出了天牢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宅子里,只不过派重兵把守着!”
“宫外的一处宅子?哪个宅子?有多少兵把守?”
他微皱了眉头,眼底含了一抹思虑,“你,万万不可,皇上不会让人接近那儿的!”他担忧的目光绞着我,语气急切。
“你为何如此关心我?”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梁颂歌愕然地盯着我,张了张嘴,脸上飞快地逝过一丝凄然,“你不记得我了?”他轻喃,声音竟能听出几分颤抖的哽咽。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莫不是又是玉沁雪惹下的桃花吧!
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我侧开脸,不自在地道:“你回去吧,还有,谢谢你!”
梁颂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也不知在想什么,须臾,他躬身朝我作了一揖,“臣告退!”
“原玉府附近一处栽有大片紫荆花的宅子,大约有三十个禁卫军藏在暗处守着!”无奈的叹息,他不再回头看我一眼,素蓝的身影款款前行,终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