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的轰鸣好似就在头顶上空，声音震得耳朵都在泛疼。
殿中的都是些娇生惯养的主子，此刻在微微发抖，似乎是害怕打雷，雨哗啦啦地落下，打在地面摔得粉碎。
雨声中夹着哭声，纵然是在白日，仍觉得阴气森森。
如妃应是被雷声惊醒的，不顾身旁奴婢的阻扰跌跌撞撞地扑到榻边跪下，哭着唤着宸儿，声声哀痛如挥散不去的伤怨扯痛人心。
从窗户投下的光打在榻上躺着的人身上，苍白无色的脸，紧闭的眼，泛白的唇，很难想象这张脸上曾经绽放的天真笑容是那般灿烂夺目。
云轩宸？！我惊愕地瞪大水眸，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皇上，臣妾没有害皇子！更没有害清妃妹妹！”丽妃颤着声音却仍旧倔强地哭喊道。
那边是如妃悲痛欲绝的哭泣，这边是难以言喻的压抑！我默默地收回目光，紧握拳头，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
云墨默不作声地抿着薄唇，深黑的眸黑得可怕，似在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不是你，那是谁？”他的语气淡然得冷漠，透着森寒之意。
丽妃低垂下头，“臣妾不知道！但是，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她的辩解那般苍白无力，就如同所有的犯人最后的挣扎一般，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
“在你的偏殿里找到了皇子的尸体，又在你的房内搜到了大量的药材，你说，朕该如何相信你是冤枉的？”云墨沉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嗓音冷硬却又似携着一丝怜惜般的无奈，丽妃仰头望着他，泪水哭花了妆容，楚楚可怜，“皇上！”她颤抖着唇，只能一遍遍地唤着。
“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进天牢！”云墨却不愿再看她，眼底似一潭融不化的冰，周身缠绕的暴戾，似锐利的刀子要将人剖开。
“不！不要啊皇上！真的不关臣妾的事！”丽妃扑上前抱住云墨的腿，“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她的哭喊透着绝望和希冀，泪眼望着云墨，充满哀求。
云墨厌烦地撇开视线，毫不留情地踢开她，丽妃又跌跌撞撞地爬上去望着兰贤妃，“贤妃娘娘，求您救救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贤妃娘娘！求求您帮帮臣妾！”
兰贤妃面色难看极了，但仍装着心痛的模样，“丽妃妹妹，这回你真是糊涂了！”简短的话将立场表明，也不再看她。
走进来的侍卫拖着丽妃就往外走，她不停地挣扎，发髻散了，衣物也乱了，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尊贵。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她的哀嚎唤不起帝王的怜惜，我收回目光，抬眼望向云墨，他俊眉微蹙，黑沉的眸子里全是厌恶和不耐，神情漠然，全没有留恋，这便是他，高高在上的帝王，薄情至此。
在座的宫人多少有些感慨，想着丽妃昔日的风光，今日的下场，都有些忧心自己的将来，生怕这便是自己的写照。
“还我儿的命来！”还未从感伤中回神就见一道素蓝的身影一掠而过，伴随着凄厉的吼声，如厉鬼索命。
如妃长发凌乱，红着双眼瞪着兰贤妃双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纤细的手青筋突起，兰贤妃涨红了俏脸，双手拼命地挣扎着却没办法脱离如妃的钳制，一切来得太突然，连云墨都有些惊讶。
“如妃你做什么，快放了贤妃！”云墨冷沉下脸命令道，如妃偏过头，凄惨地笑了小，“放了她？那她为何不放过我的宸儿！我的宸儿死了，她也别想活！”她的声调尖锐，表情狰狞，如魔障了一般。
“皇、皇上••••••救、救••••••”兰贤妃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云墨，面上全是惊恐。
云墨沉眸盯着如妃，手一挥就见她被强大的力道击得飞到一旁，瘦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浸出了丝丝血迹，兰贤妃扑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众人吓得面色惨败，惊恐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如妃！刚才云墨那一掌打得不轻，如妃伏在地上咳了咳，吐出了两口血。
我起身走到如妃的面前，这女子也确实可怜，“如妃娘娘！”
她抬起泛红的眼睛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略有些癫狂的笑容配上她如今的模样，像是有些疯了。
“清妃！”云墨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离她，如妃艰难地站起身，伸手揩去唇角的血，笑着将众人打量一番，“柳如月，你不是一向自诩心机高人一等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腹中的孩子不是清妃给你弄掉的，是我！是我派人在暗中在你的食物里添加了堕胎药，清妃不过是碰巧推了你一把！哈哈，你害我多次，又加害我的宸儿，本是想让你也尝尝我当日所受之苦，没想到，竟害我的宸儿失了性命！柳如月，你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如妃的声音阴狠冷厉，携着无边的恨意，她瞪着兰贤妃，突然飞奔到柱子前一头撞了上去。
纤弱的身体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圆睁的双眼里全是恨意，额上被撞了一个窟窿，血汨汨不断地涌出。
那般突然而又惨烈，不少女人惊呼出声，赶紧远离了如妃。兰贤妃吓得面色惨白，如妃的话如魔音一直回旋在屋顶，血腥味刺激着嗅觉，竟有人晕了。
云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握着我胳膊的手也加大了劲，我有些吃痛地蹙紧黛眉，掰开他的手，缓步朝如妃走去。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颤抖的唇还在念着什么，听不到声音，但看口型应是在唤宸儿！我轻轻抓起她的手，“如妃你安息吧！但愿来生你和宸儿还能再做母子，完今生未了的心愿，走今生未走的路！”
抹过她的双眼，她终是停止了呼吸。
我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生命竟这般轻易地消逝，昨夜还与我相谈的温柔女子，此刻亦香消玉殒。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砸在地上的血滩里，浓重的血腥味叫我忍不住作呕。
我蓦得站起身朝外面冲去。
“娘娘！娘娘！”竹萱的呼喊淹没在滂沱的大雨中，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跑着，雨水模糊了视线，脚被绊了一下，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脏！真的太脏了！这样的地方，根本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太脏了！
“玉沁雪！”云墨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雨水流淌在脸上，他俊逸的容颜这般的近，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担忧，呵呵，真是可笑！丽妃、如妃，哪个不是他曾喜爱的女子，当初的深情缠绵却也只剩下今日的冷漠厌倦，帝王，果真是帝王。
我狠狠地推开他，脚步不稳地往后摔去，他眼疾手快地搂住我，“够了，玉沁雪！”他厉声喝道，俊眉紧皱，深黑的眸沉郁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薄唇紧抿，那坚毅的弧度透露出他此刻的愤怒，我亦不再挣扎，手攀上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上他的唇又立刻分开，“帝王薄情，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皇上，您真是位好帝王！”
他神色一怔，手有些僵硬的感觉，我与他四目相对，雨还在下，形成的雨帘将我与他隔在两重世界。
“丽妃、如妃，是不是有一天您对清妃也厌倦了，她们便是我的下场！”我冷冷地开口，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你可有想过她们对您的深情？在她们向您苦求的时候，您可又想过你们曾经的缠绵时光？您是帝王，是九五之尊，想怎么样都可以，您知不知道您的逢场作戏让多少单纯的女子变得心如蛇蝎！云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如妃和云轩宸才会死！都是你的错！”我揪住他的衣领嘶哑着嗓子凄声吼道。
他仍旧不吭声，沉默地盯我。
推开他的手，我踉跄地退开，他又伸手来扶我，却被我打开了，我看了他一眼，毫无眷恋地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再追来。
雨还在下，心里悲凉无比。云轩宸死了，依稀还能听见他稚嫩的声音唤着姐姐，还能看见他忸怩着要我脚踏吹笛，还能瞧见他天真烂漫的笑容，还能••••••
可是，一切都没了，像泡沫的幻影，消散在时间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