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远,入目之景飘渺苍茫带着肃朗之意。
沧州之地本就多山,远目望去起伏的山峦隐在隐在远方的雾霭后,似上等的丹青,写意、洒脱,透着一股子的苍劲。
“姐姐,您何不过来坐坐?”方莲香在身后柔声道,我心里有些抵触却又不得不隐藏起来,回身看向她,客气一笑,“沧州的景致甚美,看得出神了!”我踱到她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
方才,街上有些吵闹好像是百姓们聚众闹事被官府的人抓到了衙门,云墨有些放心不下便匆匆离去,留我和方莲香在这酒楼里两两对望,互生怨忿。
“姐姐是在担心慕容公子?”
担心?为什么?“••••••钰的武功很好,又有苏策在旁保护他,不会有事的!”我大方一笑,方莲香一副很受用的神情。
四下再次恢复安静,我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扇子,昨晚半强迫半央求地让云墨把这扇子送给我,可他的要求却是要我回宫后为他描一副丹青,想来玉沁雪的画工极好,我也不必担心,非常乐意地与他成交了。
此刻与方莲香面对面坐着,真是如坐针毡,分外难熬,“方小姐,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去方便一下,••••••失陪了!”我起身甚是有礼地冲她颔首,然后脚底抹油般走了出去,虽然云墨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能擅自离开,但是与其在里面受折磨,我还不如惹恼了云墨,反正如今身在宫外,他也不能过分责罚我。
一个人走在熙攘繁华的古代街道,那怎是一个爽字了得!我新奇地挨着每个摊位走过,看着那些各具特色的物品、食物,心里也是无限感慨,古今差异还是很大的。
瞎逛着居然来到了衙门口,聚在这儿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我踌躇了许久拿出随身携带的面纱遮住了脸也挤到了人群里。
里面的公堂上沧州知府坐在太师椅上,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微有些不耐烦地盯着手中的状纸,堂下跪了三个衣衫褴褛的人,身影淡薄,而一旁则立了位蓝色锦袍的男子,身形颀长,玉冠束发,光是一个背影就叫人移不开视线,他闲逸地立在堂下,声音缓缓优雅,如清风拂来,“大人,请愿书可是看完了?”
陆文昌不豫地扫了云墨一眼,“这本官也是无能为力,皇上拨款赈灾,可是京中贪风盛行,到我沧州哪儿还有银两,本官已将灾情上述皇上,相信不日便会有银两下来!”
看不到云墨的神情但料想应是不快的,他微侧转身体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隔得远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勾着一抹极浅的笑,带着嘲讽的意味,“这沧州谁人不知,皇上肃朝纲后又拨了一次款,陆大人,这最后一次拨的款到哪儿去了?”他仍旧是那不温不火的语气,却叫那知府黑了脸,手握惊堂木,啪的一声,唬得人抖了抖。
“大胆刁民,本官念你是一介读书人且又是秀才才对你诸般忍让,你却不知好歹,多番出言冒犯本官,立刻给本官轰出去!”许是心虚了,陆文昌高声喝道,立刻就有官差走上前去要轰云墨。
这个陆文昌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动云墨!我四下里寻找苏策的身影却是无果,眼见着官差用佩刀抵着云墨不客气地抓住他的双肩就要往外拖,可他竟不作任何抵抗,我有些急了,“陆大人,你乃堂堂知府受托于天子恩泽百姓,乃百姓的父母官,怎可这般蛮不讲理!”
话一出口满室哗然,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我,连云墨亦是惊愕地看着我,那目光穿过人群直射在我身上,叫我脊背发凉,他生气了。
“何人在外喧哗!”陆文昌惊堂木一敲,我百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到云墨的身旁。
“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何不下跪!”
我瞥了云墨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我跪天地、跪父母、跪皇上,为何要跪你这昏官!”
他面色一沉,眼中隐有怒意,“放肆!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眉心一跳,我害怕地望向云墨,当初莹珠被打了二十大板都是那般血肉模糊,我要是挨四十大板,那得成什么模样。
“凭什么打我,我又没说错!”见云墨不施以援手,我只好自救,奈何说出的话更是让堂上那位恼怒,“沧州城人人尽知皇上早已拨款赈灾,京中贪官已除,为何没有银两下来,城外的百姓饿死遍野,是为何故?若非你将银两私吞,那赈灾的银两又在何处?”我毫无惧怕地质问着他,一时之间整个衙门陷入了一片死寂。
陆文昌面色铁青地瞪着我,“立刻把这刁民给我拖下去打!打到她说不出一个字出来为止!”
“贪官,你凭什么打我!”看到上前来拖我的官差我又气又恼,而云墨仍旧漠然地注视着前方,莫名的委屈 涌上心尖,若非因为担心他挨打,我才不会出声帮他说话呢!
狠狠地瞪了陆文昌一眼,我推开官差的手冷声道:“我自己会走,别碰我!”我径直走到长板凳上趴好,云墨,我讨厌你!
板子带着凌厉的气势压来,我闭紧了双眼准备挨下这一击,“慢着!”云墨忽得开口,那板子即将落在我身上时停下,携着一股冷风叫我绷紧了身体,不敢动弹,瞪大了双眼盯着地板,见一双白缎的靴走近,他动作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将我扶起来,“陆知府,你可知你要打的人是谁?”那温和的语气听在耳朵里偏生有了一种蚀骨的寒意,我推开他的手,有些抗拒。
“大胆,你竟敢阻挠本官!”陆文昌显然是很生气,那模样恨不得上前来亲自给我几板子才好!
云墨警告似的捉住我的手肘,微微用力,“大胆?”他嗤笑出声,眉目间乍现的凌厉叫人生畏,他走上前两步,神情肃然,“陆知府,你莫不是在心虚?若今日之事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你可知你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云墨的嘴角上扬,温柔的弧度透着暖意,我看了陆文昌一眼,果不其然见他的脸色僵了僵,却只是阴鸷地看着我们。
“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刁民给我关进大牢!”陆文昌恼羞成怒地喝道,我看了云墨一眼,他只是含着笑,深幽的眸似覆了一层薄冰,散发出幽幽的寒意。
“大人!大人!”方老爷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满头大汗的模样,他冲陆文昌行了一礼而后恭敬地道:“大人,这二位是我府中的客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方某明日自当登门谢罪!”
“他们是方老爷你的客人?”陆文昌眯了双眼,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
“正是!正是!这两位乃是方某生意场上的朋友,他们初到沧州若是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开恩,方某先在这儿替他们陪个不是!还请大人大量饶过他们这次!”方老爷赔着笑,满脸的讨好。
陆文昌眯着眼思忖片刻,道:“既是初到沧州,又是方老爷的朋友,本官便大人有大量饶过你们这次,不过••••••”他踱步下来,盯着我,那眼神直叫我发寒,“这位姑娘倒是好胆识,可否摘下面纱?”
这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他居然当着云墨的面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活腻了!云墨一把将我拉到他怀里,嘴角噙着笑,“大人,我夫人刚刚受了惊吓,既然大人大量,那我们夫妻二人就先告辞了!只是这些百姓要如何是好?”
陆文昌一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沧州的情况本官已经上奏皇上,相信皇上不日便会拨款下来,你们先回去吧!”他转身坐回太师椅,惊堂木一敲,“退堂!”
人群散去,方老爷这才擦掉额上的汗,“慕容公子,先随我回府吧!”
“爷!”一直未露面的苏策也走了过来,云墨看向他,他轻轻地摇头。
“走吧!”云墨牵着我往方府走去。
“慕容公子,这陆文昌在沧州横行多年,您今日确实不应该在公堂上与他针锋相对,虽然您有慕容府为盾,但这沧州比不得京城,而且,您没有当今圣上的命令也动不了陆文昌呀!”方老爷喝了一口茶,眉头紧皱,面有不甘和愤然。
云墨垂眼不知在思索什么,“听闻陆文昌初到沧州时也是位人人称赞的好官,怎的就成了这样!”
方老爷颇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当初这陆文昌也确实是个清廉正直、一心为民的好官,可惜这几年沧州日渐富裕,这好官也成了贪官!”
“人心抵不过一个欲!”我讷讷地开口,云墨瞄了我一眼,“这等害虫也是留不得!方老爷我们可能还要再在贵府上叨扰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