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荒:“你觉得蚂蚁弱小可以随意欺凌,可世世代代它们依旧存在这片大地之上。而我们也如同它们一般身不由己,只有抱团在一起,才能在诸多灾难面前繁衍下去。”
不是为了称王,是为了在这乱世洪流中活下去。
风吹过来,割着脸有些痛,她忽然低头咳嗽几声,垂眸看到手心的褐色的鲜血,她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淡定垂下手。
秋天,还是来了。
她偏过头看着小王子:“你要记住,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下,是黎明百姓的天下。”
话音刚落,她眼前的风景变得模糊,身体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
鲁真吃力坐起身来,咳咳咳,她开始剧烈咳嗽,弯腰蹲在田地里,好似有千斤重一样
小王子站在她身边:“喂,你又骗我是不是?”
每次她都会这样装病作弄自己。
可这一次,小王子却看到那个坏心肠的女人吐出好多黑色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鲁真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晕倒在地上。
闭上眼之前,她看到了爽朗的天空,还有盘旋的苍鹰。
那一天是大荒最开心的日子,也是最悲伤的时候。
因为鲁真病倒了,这一次很严重。
大荒收成的消息传回了建康,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那天上朝,齐王公子璟的心情罕见的很好,连带着看王冕都顺眼了许多。
可偏偏有不长记性的人,上前说:“大荒守卫传信,最近大荒的人蠢蠢欲动,好似想要出去,已经抓到多起逃脱的人,可有此事?”
瞬间朝堂上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都在静观其变。
大荒这么多年被齐家小儿子齐珏守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派人进去打探消息,或者趁机做点什么。
只能靠着在朝堂上的口舌之争,来试探陛下。
果然,下一秒台上传来扔砸东西的声音。
这一年来,他们用无数的血与泪证明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齐王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并且齐王身体素来不好,脾气一日比一日阴冷奇怪。
除了不提大荒之事,齐王一向不会计较太多。
可每次提到大荒之事,那位齐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逮着谁就骂。
后宫无数美人因为此事,被齐王打打杀杀,现在已经无人敢送家族之女进宫,都是在外面买的女郎。
公子璟面目消瘦,眼神阴冷,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走下来。
他看着那个大臣,最终盯着大臣扛不住跪倒在地上:“还请陛下为天下着想,为···”
话没说完,齐王一脚踢过去:“寡人不为天下着想,你们这帮庸人就该被当做牛羊一样被匈奴人圈养起来,哪里有现在的美人酒肉作伴,睡这宽大的屋檐?”
公子璟一副癫狂之像,揪着那位大臣质问:“你府邸收了多少美人,其中还有鲜卑美女,听闻是慕容部某部落族长的小女儿?”
“陛下赎罪,陛下不要听信奸臣之言啊。”
公子璟面容讥讽,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裳,他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儿在场的大臣:“大荒之事,寡人自有主张,谁要是再敢多言,直接革职,举家送到大荒。”
现场无人敢言语,谁敢现在触及陛下的霉头。
可刚才听齐王所言,居然对大臣家中之事,知晓得如此清楚。
这不由得让人觉得心惊!
他们这位陛下,看似疯魔、脾气阴冷,他们好似忘记了,这位以前正常的时候,也是智谋不输王冕的人物。
北大荒一直以来多方都在关注,每个月都有大臣上书,恳求陛下派兵北伐收复大荒之地,切莫等到大荒气候已成。
可每次提出来的时候,齐王就会罕见的沉默,并且跟一等公卿王冕两人一唱一和,逼得大臣节节败退。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这两位不肯对大荒出兵是因为什么。
可谁叫他们偏偏现在是最有权势的两人,无人敢招惹。
在几个月前,好多名大臣联名上书,跪在大殿内恳求王上一定要处理大荒。
这件事震惊朝野,各方势力都在观看,这次陛下会怎么收场?
后来陛下终于露面,不过手里却拿了不少那些大臣多年来犯下的错,手里的把柄。
公子璟把竹简挨个儿砸在那些大臣脑袋上,那些罪名要是追究起来的话,基本上够死一百次了。
最后,那些大臣非但没有逼得陛下后退,还让出来不少钱财免灾。
这些年,陛下脾气不定,大多时候都用罪名逼着这些门阀世家出钱财,出粮食。
一年来,已经逼了不少世家大出血。
现在明事理的人,已经不敢正面上跟陛下硬抗。
秋收之后,他们不信大荒的人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有动静。
那些罪奴,天生反骨,一定会连同那妖女反叛。
他们就等着那一天,最近大荒不是已经坐不住了吗?
退朝后,齐王单独召见公卿王冕,两人坐在议事殿内,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王冕素手拿着茶盏:“今日陛下演技炉火纯青,实在佩服。”
“还望大夫从中调和,免得大臣们吓得不敢上朝。”
这个时候,公子璟哪里还有在朝堂上的疯癫之像,面容平和,消瘦的身体几乎连衣裳都撑不起来了。
他嘴角带着笑意:“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三年之约,指日可待!”
王冕的手顿了顿,他偏过头看着院子里正在蹲马步的两个小少年,说:“他们最近功课如何?”
“顽劣不堪,前日两人私自出宫捣毁了一处私底下贩卖罪奴的场所,如若不是寡人的暗卫及时赶到,恐已经成为尸体。”
“蹲马步的惩罚是否太轻?”
公子璟目光微微一动:“交给冕之兄教导如何?今日寡人身体欠安,没有多余的精力教导二人。”
“身体可还好?”
王冕眉头微皱,给他披上了厚厚的狐裘:“这江山你我二人还未实现三年之约,你可不能离场,保重身体。”
“咳咳咳,寡人知晓。”
公子璟咳嗽了几声,他忽然看到王冕腰间挂着的玉坠,怔愣了一番:“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