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门外,号角连天。
马蹄疾步溅起春泥,兵马浩浩汤汤,大胜而归的军队步伐整齐,气势磅礴,穿过安远门入城。
为首之人正是镇国将军胥不归。
他骑着白马,身披暗黑铠甲,身材高大挺拔,面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干净澄澈,好似一汪清泉,容不得一丝尘埃,但同时又不失犀利,似乎能洞悉人间一切污秽。
他执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殊不知就是这双手,在边塞中奋勇杀敌,抵御千军万马,戍守一方百姓平安。
正午的日光耀眼夺目,给厚重的铠甲镀上了一层暖色,原本肃杀冰冷的铠甲平添了几分柔和。
虽说他战功赫赫,是为百姓眼中的守护大邺平安的镇国将军,可他也不过弱冠之龄,年方二十,微微上扬的嘴角难掩对胜利的喜悦,流露出独属于二十岁的少年感。
他的身侧,是一左一右两名副将,一个眼蒙黑布,骑着黑风驹,唤作铁马;另一个清瘦挺拔,骑着红鬃马,唤作金戈。
“邺”字旗帜在空中飘扬,威风凛凛,大国威仪尽显。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不过如是。
临雍城的百姓倾巢而出,他们默契地分列道路两旁,夹道欢迎这位大胜而归的镇国将军。
人潮中,莫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不就是那日山谷中的冷面男子吗!
果然与历史中记载的一样,莫染终于见识到此人“穷凶极恶”的一面了。
然而,环顾四周,周围百姓口中对他皆是称赞,将他奉为神祇,却又与历史记载大相径庭。
莫染冷静下来,抛下个人偏见,暗自思忖,她研究并修复《凤启临雍图》长达三年,,得到史学界的一致认可,她对这个时期的历史熟稔无比,而历史与文物不会说谎。
然而,《凤启临雍图》于两年后完成,可史官并不会事无巨细地将这两年发生事情一一撰写进史书。那么,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这两年,胥不归一定经历了巨大的变故,才从百姓人人称颂的镇国将军,变成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
想到此处,莫染心头竟莫名涌上一层悲凉。
虽然她与胥不归相见,不过寥寥数面,可实际上,她早已与这个男人认识了整整三年。在曾经一千多个日夜里,她几乎都与画中的胥不归、史料中的修罗将军为伴。
莫染唏嘘,叹了口气,悲怆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朝她心头涌来。
前几天,胥不归差点弄断自己的左手,这个仇,就不报了吧。毕竟,胥不归,真是好惨一男的。
不知不觉间,胥不归的人马正逐渐驶向她,意识到即将与他再次相见,莫染连忙别过头,不忍看他。
突然,胥不归眉头一皱,似是听到了什么,利落地挑起银枪,在身侧一挥。
“叮咣”一声,一枚不知从何处发出的暗器被胥不归斩成两半!
房檐上齐刷刷跃下一众黑衣蒙面人,百姓们瞬间一阵骚乱。
胥不归掷地有声道:“保护百姓。”
副将金戈点头,从刀鞘中抽出佩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向身后的兵卒挥手,他们默契地列成两列,抽出武器,严阵以待。
从现代而来的莫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三魂没了两魂半,但却又忍不住好奇观望冷兵器的交锋。
莫染拉着云黛准备跑,可云黛却云淡风轻地站在她的身旁,安慰她:“放心,有镇国将军在,没人能动百姓分毫。”
莫染回望过去,道路两旁的百姓被金戈指挥的兵马用盾牌重重围护,当真如铁桶一般。
除了方才突如其来的骚动,百姓们也都安心地站在道路两侧。
为首的黑衣人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喊道:“我们要为死去的东象族人报仇!”
胥不归冷笑一声,淡然地坐在马背上,任由黑衣人朝自己展开攻势。
他轻轻拍了拍马背,语气中带了几分戏谑:“小白,想玩吗?”
“小白”是陪伴他多年的坐骑,似乎能听懂胥不归的话一般,发出一声嘶嗥。
为首的黑衣人怒目圆睁,直直地刺向胥不归,胥不归气定神闲,轻拽缰绳,小白默契地往右边一闪,黑衣人扑了个空。
黑衣人提刀意欲往另一侧进攻,胥不归再次轻拽缰绳,小白又一闪,黑衣人扑到了胥不归后方。
胥不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后轻轻捋了捋小白的鬃毛,小白直接抬蹄子一蹬,黑衣人被小白踹飞,摔了个狗啃泥。
莫染透过盾牌的间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哪里是被人伏击刺杀,这分明是一个玩心大起的少年将军对刺客所进行的挑逗。
“东南方偏右五寸,将军小心!”胥不归身旁的铁马大喊一声。
果不其然,东南方向另一个刺客趁胥不归不防,朝着胥不归再度投掷了暗器。
胥不归勒紧缰绳,朝着反方向偏移。
飞镖顺着小白的鬃毛划过,割破马鞍下挂着的一个包袱。
包袱散开,从中掉出一个锦盒,锦盒被摔开,一个球状物掉在地上,在地面上不停滚动。
球状物不偏不倚,滚落到挤在最前排的莫染脚边,莫染定睛一看——
一颗血淋淋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