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了名字,名唤翠竹的侍女笑吟吟的撩开层层金纱,甜甜的冲着屋内道:“阿栾公子,罗先生来了。”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扑通声响,仿佛什么桌案的摆设打碎的声响。
“阿栾公子,你没事吧,没有摔伤吧!”翠竹关心询问。
“不妨事,快,请先生入内,屋外天寒。”是阿栾熟悉的声音,仿若一排风铃叮铃作响,悦耳清脆。
屋内铺着兽毛,踩在上面轻软无声,罗罗冻僵硬的身子,接触到屋内暖意,顿时舒服的打了个冷噤,觉得从脚底处涌现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直到心窝。
“罗罗见过公子,前日我听公子有些琴技,想必对吟、揉、勾、挑、批、拂诸指法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夫。不知公子还要学些什么?小人必将所知,尽数教授公子。”罗罗望着那被暖炉熏的面颊微微红的阿栾恭敬道,他虽也擅长琴技,只是不知这已有造诣的小公子还要同自己学些什么。
屋内炭火烧的噼啪作响,屋外雪花落地轻轻飘飘。翠竹搬了一个软凳,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垫子,看着很是舒适。
阿栾见了他却低头敛眉,似乎有些怯人,不像他方才对丫鬟说话那般自在,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生怜爱。
半晌,终于柔柔道:“罗先生,你别叫我什么公子的,那些虚的我从不在乎,你以后也唤我阿栾吧。”隔着熏炉,他双颊泛红,雪映红霞。他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衣角,眼巴巴的渴求他的答案。
罗罗顿时心中一片柔软,仿佛有什么化掉了一般,化作一汪春水,奔腾而去。
“好,我便唤你阿栾,你日后也别叫我罗先生,我虽比你年长,但更愿同你做朋友,叫我罗罗便好。”罗罗说完这些话,便觉得心突突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冒出来。
阿栾闻言,使劲的点头,大眼睛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一来二往,两人终是熟络,阿栾性格温婉,本随父亲弟弟来到临照卖艺为生,不知什么缘故,父亲弟弟死的蹊跷,便独留下他一人,被丘黎看上,丘黎心下喜欢他,但不欲强来。阿栾虽平日软弱不堪,但若是拼命起来,也是狠劲的折磨自己,一来二往,闹得个不甚愉快,闹上一次总要修养十天半个月的,丘黎也是心疼至极,打不得骂不得,只得当着活菩萨供起来。
丘黎更是好吃好喝的给他,住处也是最好的,住着清幽宜人的小楼,房间陈设一律是顶好,纱幔更是像金纱流动,墙壁里混着椒兰,温暖如春,烛火百只,亮如白昼。
阿栾却从不恃宠而骄,他依旧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对翠竹那个大大咧咧的丫鬟才会多说上几句,平日里整日端坐在琴旁,也不抚琴,只是呆呆是坐着,仿若灵魂出窍般。
本就孱弱的身子,越发纤细不堪。仿若琉璃般,美丽易碎。
翠竹笑吟吟的道:“罗先生真是阿栾少爷的灵丹妙药,好久不见阿栾少爷笑了,你看多好看。”
阿栾闻言却是把头埋的更低,生怕罗罗看出他的窘迫。
罗罗疑惑道:“怎么说,你是说阿栾平时很闷吗?他年纪轻轻,不应是这样的人吧!”阿栾学了会琴,便觉得手指酸软,靠在软塌上,让罗罗与他轻轻推拿,罗罗指法十分到位,他竟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睡的十分安逸,鼻翼间轻轻的颤着,脸颊微红,就像河岸浮着是睡莲,一样安静美好。
翠竹闻言,轻叹了一口气。“阿栾少爷苦命,自小卖唱为生,他生得好嗓子,时常唱些小曲逗得客人欢心,若是唱不好便免不了被毒打一顿,得罪了客人便断了生计。不久前我家大少爷去听曲,看中了阿栾少爷,阿栾少爷知晓大少名声不好,任是大少将心托到他跟前也不愿多看大少一眼。这不没法,才将阿栾少爷禁足在西暖阁,阿栾失去了自由,便犹如折断双翅的的鸟雀,终日郁郁寡欢。这几日得交罗先生,犹如伯牙遇到子期,你二人知音相交,阿栾少爷这才重展笑颜,真希望罗先生能时常走动……”
“没想到他年纪小小,竟遭遇如此不幸,真是难为这孩子了。”罗罗顿时心意动容,望着阿栾稚嫩的脸颊,不由想要抚上去。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不知不觉被阿栾握的紧紧的,他紧闭的睫毛,不时颤动,仿佛睡的极不安稳。
“不要走……不要走……”
和翠竹聊了一会,不觉夜色四合,翠竹点了灯笼,让罗罗拿着。叮嘱他雪滑,切莫摔倒了,便回屋继续守着熟睡的阿栾。
罗罗掂着灯笼走了一会,他们狐族眼睛异与常人,夜间出行如同白昼。掂着灯笼碰到那些此处行走的小厮,不断有人朝他躬身施礼,他从不好这些繁文缛节,索性吹了灯笼,隐匿在黑暗中,倒来的自在。
罗罗望着夜间雪景,少了白日喧哗,倒也别有一番景致。他走到一株梅树旁,青丘四季皆春,独桃花四季不败,冬日迎雪绽放的傲梅倒不常见,轻嗅梅香,沁人心脾。花骨朵上挂着晶莹的霜花,随着塑风,无声摆动,罗罗恍惚,看着竟像阿栾交织迷离的睫毛。不觉碰到冰冷的梅枝,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挥之不去阿栾的一颦一笑。
心里沉思良久,自己为何会想起阿栾……
“快些,都动作快点,手脚麻利的,别让人发现了。”突然传来一熟悉的男音,罗罗放下手,朝声音来源快去。只见大管家金福,领着一帮小厮,正在一架秋千旁忙活。
那秋千很是结实,前几日罗罗还见到,有三四个侍女一并荡秋,都稳稳当当。随即一想这已是三更时分,即便是修理秋千,应是在白天,又怎么会行踪如此鬼祟。
莫非他们并不是修理秋千,而是做些手脚,陷害他人呢?
罗罗冷不丁想起狐姬的嘱托,凡人多奸邪之辈……
罗罗不由靠近,想要弄清他们究竟是做些什么?
“金管家,这上下都松了绳子,绝对万无一失,您老人家放心吧。”一个眼睛闪着精光的小个子,一脸殷勤冲着身后的圆脸胖子示意,胖子满意的点点头。
罗罗定眼一瞧,原来那声音熟悉的,竟是时常跟在丘黎身旁的胖脸管家,金福。
想来金福做事必然是丘黎安排的便没有多想,离开时偶然瞥见秋千晃悠悠的似乎绳索被人刻意松开,想不通用意几何,罗罗也没有多想径直离开,回了乐班。
凡人之事,还是少掺和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