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正是安睡之际,天空中灰蒙蒙的还下着小雨水,淅淅沥沥,不见透亮的模样。
本应该行人稀少街道,而此刻恰恰相反,泾阳城内一片人头攒动,总角儿童甚至都在大街上奔跑,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们的兰陵国要出打羌族,如果成功便可拥有巨大的粮仓,万民再也不用忍受饥饿。并且还可以一睹王上的真容,和上将军的英姿。
他们兰陵十多年没有封将,百姓们更为好奇的便是上将军是何等模样。都伸着长长的脖颈,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楚危辰站在一架轻撵上,手按着一柄佩剑。光看剑鞘便已是雕刻精良,极为精湛,更别提剑刃。相传乃是上古战神东君的所有物,剑名“易水”色如壁井,削铁如泥,乃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虽不知俞眠的如何得来的,但传言觉不会有错。
楚危辰也多番拿出来操练,可是也只如寻常兵器一般,并无其过人之处。是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告知俞眠,怕他为此烦心。
俞眠为了他成为上将军之事,几乎已是焦头烂额,如今还在国都大肆为自己封赏,必然惹得国师等保守派不满。在加上大司命一直蠢蠢欲动,俞眠必然烦心。此战只可胜绝不能败北。
楚危辰不由握紧剑柄,心中一点点笃定。
眼神不由瞟向高台,三三两两是大臣已翘首以待,正窃窃私语。士兵们排列整齐,将蠢蠢欲动的百姓阻隔在外。不难看出百姓们脸上挂着笑意,喜气洋洋。到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他知道在不久后,此处将变的百姓个个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而这一切正是战争所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站在高台最前方的是一名银发拖地,手持龙头杖的老者,正是当朝的国师慕容湮,此人为三朝元老,扶持了三任君主,可谓德高望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政见保守,与俞眠一向不和。也不知俞眠究竟用了什么仿佛竟迫使慕容湮也同意出兵攻打羌族。想来必是极困难的。
大司命托着锦书走在最前端,八字胡随风飘荡。紧随其后的是一众重臣簇拥下的兰陵王俞眠,竖起皇冠,俊逸温润的面庞,一双氤氲烟雨的眸子。身上着描金缎子衫,宽大柔软的袍,被风撩起,猎猎作响,如神邸临世。本凝重的面容,看到一身甲胄身姿玉立的楚危辰,不由浮现笑意,想也不想的走向楚危辰。
慕容湮浑浊的双目一横,不由咳嗽一声。俞眠这才停下脚步,不情愿的被内侍引上高台。
楚危辰有些哭笑不得,怎得这等重要场合,俞眠还是一副小孩心性。但若是说他仅仅是小孩心性扶持自己为上将军,迫使国师同意出兵,那件不是极为棘手的事。不知不觉俞眠已不在是那个衣着华贵,面容精致的少年,他已成为一个王者,势必君临天下。
而自己也不能落下,瑶要与之并肩,护其安稳。
随即便是祭祀上天,祈求出战顺利,燃烧香草,整个高台上青烟缭绕,如置身云雾。
少司命身姿翩跹,曼妙轻盈,清一色的白色袍服,不停的飞旋回转,如同九天玄女。
待一切落定,大司命将锦书递给俞眠,俞眠起身,嘴角噙着笑意,一双美目直盯着楚危辰。
慕容湮见状,脸色更差一分。
俞眠道:楚危辰,孤王侍从,十年劳心费神,护佑安危,更为名臣后代。现如今吾国征伐在即,特命楚危辰为上将军,为吾国征伐取得羌族之地!楚危辰上前听风封!”
楚危辰不知为何心中苦涩无比,一时喜忧掺半,难以抒怀。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俞眠手中接下锦书。
“谢王上,末将必然不辱使命,不把将羌族取下,末将提头来见。”唇上却是一片温热,俞眠将玉指堵在楚危辰唇边,不顾群臣的诧异的眼神。“孤王说过,孤不喜这些生生死死的话,阿辰日后切莫说了。战争是非成败,那能事先定夺,你只尽力便好。若是败了孤也不会责备你的。”
国师咳嗽更甚,仿佛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
“王上,吉时已到,楚将军要出发了!”大司命硬着头皮催促。
俞眠眼眶中泛着泪光,紧紧攥着楚危辰的袖口,一副依依不舍。楚危辰狠心甩开俞眠的手。大步跨向战马,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加紧马腹,头也不转的离去。
车马辚辚,铠甲霍霍,烽烟四起,旌旗猎猎。
俞眠脸憋的通红,直到军队彻底离去,眼泪才刷的流下……
他身形摇晃,内侍适时扶他,才不至于倒地。终究还是自己将他亲手推上了战场,十年前的偶遇彻底将两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兰陵王城·十年前
“呵呵,小兔子你看这边,可是新鲜的嫩叶子哦。”年幼的俞眠拿着青菜不住的吸引兔子,兔子活蹦乱跳,随着他摆动,逗得他咯咯笑。
一众内侍,陪同其侧。生怕俞眠磕着碰着了,陪着他玩闹,嬉戏。
一中年男子衣着华贵,剑眉斜飞入鬓,不怒自威,浑然一股王者的霸气,大步流星的走来。
众人齐齐施礼,俞眠见状,甜甜的叫了声父王,迈着小步牵着俞旻宽阔的手掌。
俞旻伸出伸右手,摩挲稚儿的胎发,一脸慈爱。“眠儿,你在此做什么?夫子交代的功课可有习完?”俞眠是他唯一的儿子,自己最为关心的便是他的功课。四国频频战乱,他渐觉力不从心,日后这泱泱大国都要交付给俞眠,可见到俞眠一脸天真的模样终究是放不下。
俞眠眨巴着琥珀般润泽的眸子。“恩,已经习完了,父王你看看,小兔子很可爱,眠儿很想将它放在寝宫中,这样就可每天看到它了。”俞眠声音软软,秀挺的小鼻子微微抽动,让人不忍拒绝。不住的摇摆俞旻的袖口。
俞旻心下一横,甩开俞眠的小手。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放在桌案上。
俞眠看到那匕首,一脸不知所措,搂紧了怀中的兔子。
“眠儿,你可知日后你会成为天下的王,君临天下,就连你身边最为亲近之人,都会惦记你的王位。取得你的性命,如今你已不再是孩子,从今日起你便是个男人。眠儿,你想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吗?”俞旻眼神犀利,不若往日一副慈爱的模样,像是一匹狼,盯着猎物,冒出森然的绿光。
俞眠胆怯的将自己的身子缩到墙角,右手剥弄墙皮,簌簌落了一地。他从未看到自己的父王露出这般神情,隐约觉得似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俞旻再一次追问。“你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吗?”俞眠怯生生的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随即又使劲的摇头。
俞旻的脸色顿时差到了极点,拿起案上的匕首,强行塞入俞眠手中。“你只要手刃了这只兔子,你便是男子汉,日后方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整个平原都在你的脚下。眠儿,父王相信你。”他已迫不及待的希望俞眠成长,生而为王,便注定了他与寻常人的不同,由不得他选择。
俞眠几何哽咽,双手颤抖的握着匕首,怎么也下不去手。“父王……小兔子是我的朋友……我不能……”
“朋友?”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朋友,他们都是觊觎你的王位,你的身份和地位,我的孩儿你此生注定了孑然一身没有朋友……对准它,它便会成为一句尸体,再也不会害你了!”
俞眠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最终呢喃着。“不,它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我的,我不能伤害自己朋友……”俞旻没有料到一向乖巧的稚子会这般忤逆自己,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给了俞眠一巴掌,玉研的面颊上映现清晰的五指印痕。
“本王没有你这般不争气的儿子,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只野兔子杀死,不然你便是父王心中的懦夫,永远成不了气候。”俞旻试图再次诱导。
“嗖”一支利箭穿破气流,静谧的林子里怪鸦乱啼。
“不好,保护王上,和王子有刺客。”侍卫们顿时警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