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水淅沥,不见停歇的迹象,枫叶如火,立与天地间。霜迟托着腮帮子无精打采,手不觉伸出窗外,指尖沾染雨滴,凉凉的,有着一丝畅意。
心想什时候能彻底放晴,这些日子时常在冥界徘徊,阴森诡谲,让人压抑异常。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这方见到日头,好端端的一场大雨瓢泼而致,搅和的他兴致全无。
丘黎见他坐在窗前,细碎刘海拂面,本充满稚气的脸,此刻轮廓越发精致,直叫人移不开眼来。霜迟回首,冲着丘黎轻盈一笑,丘黎顿便觉的脑皮炸开了一般,立马将目光投向别处,生怕霜迟看出什么端倪。
“别看了,下雨没有什么好看的,看你刮了一身雨水。”丘黎似是责备,将带着的衣袍披在霜迟身上。
脸颊还是隐隐发烫,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想当年他为临照府衙时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没见过。此刻却为了一个毛头小子三番四次的面红耳赤。难道自己临老还铁树开花,迎来第二春?丘黎真是哭笑不得,这谁不好,偏偏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若是让罗罗那个伶牙俐齿的知道,还不知如何挤兑自己,定然又是一番冷嘲热讽的挖苦。可是即便是孩子,那在叹息墙上,衣袂飘飘,手持无弦弓,身影犹如仙人般,遗世独立。让他的心狂跳不已,再也按捺不住。
“你怎么了?怎么脸上这般红?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对了上次你的伤口还未痊愈,是我疏忽了,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开裂了?”霜迟看到丘黎面颊发红,心下着急不已,说着就将手伸入他的里衣,要检查一番。
“这……迟儿我方才只是潮热,没有什么大碍……”丘黎语无伦次,他本就对霜迟抱有旖念,少年主动亲狎,俊俏的面庞便在眼前,怎能不动心。丘黎连连后退,抱住了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是瞒着我?”霜迟想到更是担心,丘黎肯定是怕他难受,所以伤口复发,疼痛难忍也不愿告诉自己。
丘黎被他冷不丁一问,以为霜迟是发现自己对他的旖念,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语无伦次。“没有,我没有……我不会雷池半步的,你放心我定会将你当弟弟疼爱,不会……”却发现霜迟只是将他扶到床沿,开始着手解他的里衣。少年苍白略带薄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前胸,惹得他战栗不已。
霜迟嘴角含笑,俊朗非常。“那么我的好哥哥,快点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你莫不是怕喝药,一直隐忍着伤痛,以后可不许,我会担心的!”近乎宠溺的语气,霜迟的声带尚未完全变声,还是少年好听软糯的声音,听得丘黎心神摇曳,恨不得将人揉入怀中永生永世不得挣脱自己的禁锢。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不知不觉中,霜迟已在他心中至关重要,甚至超出了自己的生死。胸口那块赫然的伤痕,便足以证明,爱之深,痛之切。
屋外风声呜咽不断,屋内春意盈盈,雨滴打落在窗棂,碎裂成珠。
丘黎被压在床上,衣衫掉落一地,霜迟细腻的指尖轻触那块伤痕,心疼不已,若不是自己丘黎也不会遭受这般痛楚。
“恩……这下放心了吧?没有复发,是你多心了……”丘黎别开眼角,不忍看到霜迟那湿漉漉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沉浸其中,便是害了他。却觉得自己身上低落一温热水滴,霜迟眸中蓄着泪水,脸颊上尽是泪痕。
“都是我,我不好什么都不会,像个拖油瓶一样,就知道连累你们。丘黎谢谢你一直护着我,若是可以我愿永远这般在你身侧,不离不弃。”霜迟俯身贴在丘黎身前,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奶香气味,怕是吃甜点的时候沾染的。
丘黎心中一阵动容,但是他知霜迟终究是要娶妻生子,自己与他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怎敢耽误他的青春年华。不由又失落几重,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似是安抚。
“迟儿说的什么傻话,你还要娶妻生子,怎么能同我漂泊羁旅呢?待寻到你的亲生父母,怕是我们缘分也到了尽头,我们现如今就在南堂境内,迟儿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丘黎虽是于心不忍,但他被阎君胁迫,黑无常又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封印秦祈墨看来只有他孤身完成。
霜迟抬起头,眼神充满哀伤。“什么娶妻生子?我从未想过,再说我亲生父母这么多年也未曾有寻我的意思,即便的回到南堂也不一定找的到。我不愿离开你,丘黎你可愿同我一起生活?我想同你在一起!”少年固执的搂紧丘黎,丘黎心尖微颤,却始终说不出那个“好”字。
为何,为何在这等时候才让自己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却是求而不得……
“早点休息吧,咱们不说这些。”丘黎无声的叹息,眼角也滚落一滴热泪,似是为自己而落,也似为霜迟……
翌日清晨,雨水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沿着房檐不断滚落。霜迟睡眼惺忪,习惯性的摸索的枕边,已经没了丘黎的踪迹,心中不由空落落的。
门吱呀一声,丘黎正端着热水和脸帕,踏入房门,后面还跟着终年板着一张冷脸的黑无常。因他眸色异与常人,细碎刘海拂面,很好的隐藏住他的眸色,但依旧难掩他一身凛冽的气息。
“迟儿,快些起来吧,今日我们便人安邑城。”丘黎将热水倒入木盆,动作娴熟的试探水温,又兑入些许凉水,达到适宜水温。以往这些都是下人为他准备,自己何曾这般侍奉人,想到与霜迟的时日无多,心中苦涩万分。只想将霜迟每一处都妥帖,哪怕是他不曾记得自己的好……
想的不由分神,碰到了一旁的热水,轻洒而出。
“啊……”丘黎疼的皱起眉角。
霜迟不及穿鞋,从床上飞奔而下。“没事吧?我看看是不是伤了手,呼呼……吹吹就不会疼了……”霜迟托起他受伤的手,鼓起腮帮子,皱起好看的眉角,一副温柔而认真的模样。
“咳咳,没事的话快些洗漱吧,我在楼下等你们。”黑无常有些尴尬,脸部抽搐,为何方才跟着上来,还看到二人脉脉柔情的一幕。自己本不该上来的……
丘黎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脸颊始终火辣辣的。拿起帕子为霜迟搽脸,两人洗漱后终下了楼。
由于不分昼夜,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一夜间,秋池暴涨,临近的唐江更是波涛汹涌,像是洪水猛兽般,逼视附近的村庄,仿佛一瞬间就能将它们吞噬。
“这河堤似乎需要加牢固些,前半段四里河堤还像个样子,后半段怎得是用黄土垒的墙壁,若真是决堤了这些个泥巴墙可是不顶个事。”丘黎望像江面,不禁忧心忡忡。那河堤用的黄土垒砌,零星夹杂着青砖白瓦,宽不过一丈,不要说拦那涛涛的唐江,即便的寻常河岸也太简陋了些。
大抵又是那些贪官作祟,他为府衙时,朝廷虽严与苛政,但对于黎民大计从不含糊。不过再精明的帝王,也难以避免那些害群之马,以至于安邑府衙,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私吞河银。
黑无常望向天际,眸光意味不明。“此时正值梅雨季节,小雨淅沥还好说,保不齐还有大雨,那临近的云田村怕是难逃一劫。”方才他们正是路过云田村,期间阡陌交错,鸡犬相闻,村人怡然自足,俨然是个桃花源地。只是若洪水决提,那小村庄,转眼间也成为泡影。
“此话当真?这么说的话我们得尽快赶到安邑,找到管事的府衙,让他们尽快加固河堤。”丘黎道。
霜迟眼看那翻滚的波涛,顿觉心惊肉跳,不由附和道:“那我们快些赶路,不然真的决堤了可是关乎几千条人命。”
“且慢,天灾人祸,上天自有安排,我们只是局外人,不好涉足,你们莫要多管闲事。”黑无常阻止道。他向来不讲情面,将冥界的条律更是背的一字不差,只想着谨遵阎君所托,早些找到上古神器唤醒镜中人,找到真龙之血的传人,再次封印上任冥主秦祈墨。
丘黎道:“这是在人间,非是冥界,将你那些条令规律收一收,上苍有好生之德,这眼看着几千条人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就这河堤,简直就是草菅人命。走霜迟,我们管定了。”
霜迟朝着黑无常做鬼脸,两人踏在泥泞的小道上,踩着一深一浅的脚印,快步离去。
只留给黑无常两个伶仃背影,黑无常暗自叹气,也循着他二人的脚印不由跟了上去。
暗道:两人都是爱多管闲事,怪不得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