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剿灭了布日古德之后,草原上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满都拉图坐在军帐内,看着草原上的地形图,如今只剩下哈丹巴特尔这一个部落,距离一统草原只剩下一步之遥。
大帐内,几位将军分别坐在矮凳上,他的对面。
牧仁悠悠地开了口,“大单于,经过上一役,哈丹巴特尔损兵折将,此时正是发兵攻打的好时机,让他没有喘息之机,一举拿下!”
“是啊!大单于切莫心慈手软,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冒顿立刻补上了一句。
一向沉默寡言的黑赛琪,在官复了原职之后,更加谨小慎微,也罕见的开口劝了句,“大单于,据末将探来的情报,哈丹巴特尔的兵马不及我军中一半,且缺少虎狼之将,大单于若攻打之,犹如探囊取物。”
满都拉图只是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未置可否。
哲别见其他几人都进了言,自己也不好再沉默,也迟迟开了口,“大单于,末将以为可先招降,派使者前去劝降。”
“嘁,哲别,谁不知道你跟阏氏关系好,所以舍不得攻打哈丹巴特尔,但是谁不知道他不会投降!”牧仁不屑的讽刺了句。
但哲别却并未同他针锋相对,“牧仁将军想杀我,直接来取我的头就是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牧仁的冷笑声更大,又补了一刀,“不过是说将军跟阏氏的关系好,将军何必如此紧张?阏氏心系将士们,体恤每一位将士,你在心虚什么?”
“够了!”黑赛琪听不下去了,见满都拉图卷曲着食指,加重力度按压着额头,厉声劝了句,“学女人打嘴仗吗?谁不服谁出去单挑。”
牧仁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谁不知道黑赛琪和哲别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大单于,汉朝昨儿又送来一位公主。”黑赛琪知道满都拉图对和亲公主有生理上的厌恶,没人敢提,只有他大着胆子禀告,“汉朝使者称汉朝皇帝对于救布日老狗这事懊悔不已,特意送美人一枚,珠宝无数向大单于表达歉意。”
满都拉图对汉人的把戏再清楚不过了,积攒一些力量就打,吃了败仗就求和。待休养了生息之后,还会使狼烟便燃沃土,陷夷民于水火之中。
求和是假的,为再起硝烟积攒力量是真的。
“赏给哲别。”满都拉图抬了抬眼皮,随意一指。
哲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苦瓜脸,恭敬请示了句,“多谢大单于厚爱,早前您已经赏赐给我一位汉朝的和亲贵妃了,就是逝太子刘元的母亲。”
满都拉图恍然大悟,他倒是还记得那个老太太,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恳请大单于雨露均沾,勿要过分宠爱末将,以免末将滋生倦怠傲慢之心。”哲别回绝完,其他几个人却是憋不住想乐。
“赏给黑赛琪。”满都拉图一句话说完,其他两个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黑赛琪黑下去的一张脸,哲别把这个包袱踢给他,亏他刚才还替他说话。
“多谢大单于。”他行了礼,不敢谢绝君王的恩赐。
轮也该轮到别人了,哲别挺直了腰板,没有丝毫内疚。
牧仁和冒顿笑了一阵,稍稍放肆了一下,不敢惹满都拉图不悦,才止住了笑,却见黑赛琪绷着脸,神色也努力克制了不少。
他借故又大着胆子劝了句,“大单于,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噗嗤!”牧仁不忘挖苦,“还说我们像女人斗嘴,黑赛琪将军这一棍子敲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倒是女人比不了的。”
黑赛琪不吭声,满都拉图没什么回应,只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大单于如今正值盛年,阏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若另娶。军中永远保留阏氏的地位,但大单于不能没有子嗣。”
黑赛琪说完,满都拉图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阴鸷,还未等他开口,牧仁已经又呛了一句,“你什么意思?是说大单于活不到儿子出生那天就死吗?”
话一出口,自觉失言,将士戎马半生最忌讳生死,牧仁连忙跪在地上,慌乱中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懊悔自己何必为了打压黑赛琪犯了这种致命的错误。
只是黑赛琪并没有落井下石,哲别更没有,就连满都拉图的目光也从他身上直接略过,落到了黑赛琪的脸上。
“这样的混账话,以后不要再说。”
警告完,黑赛琪却并没有收敛,情急之下继续陈情,“大单于,这虽为家事,可也是国事啊!”
“滚!”满都拉图一拍桌子,七分真三分假的将他骂了出去,也表明了自己态度,以后不要再妄想明着或暗着给他送女人。
黑赛琪走了,其他几位见大单于发了脾气,也没人敢再嬉笑,都夹起了尾巴,知道他纵容,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
满都拉图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帐子,呵退了几位将军,也随意批了件披风,漫无目的的在营寨中行走。
将士们训练有素,将军们一心为主,他对三三两两的进言,一直未表明态度,其实心里也一直在犹豫着。
他不想生硬的将娜仁抢回来,尽管这件事对于他而言犹如探囊取物,但这是最后一步,下下策。
他总以为娜仁不会如此绝情,应该对他仍有留恋。
即便是掩耳盗铃,他也需要这点精神的慰藉,好支撑他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踽踽独行。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巫的帐子里,烛火摇曳中,小巫正在侍弄着不知名的铭文。
“参见大单于!”小巫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用比老巫还恭敬的姿态跪了下来。
老巫死后,满都拉图便很少来瞧他,一个还未长大成人的孩子,即便扮老成,也让人无法信服。
只是憋闷久了,总要找一个出口,便随意过来坐一坐。
然后随意开了口,“如果一个男人做错了事,承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中途又另娶了妻子,错误已经无法弥补,有什么办法能够抹除这段伤害吗?”
这是大单于第一次问他问题,小巫的心里莫名一阵心慌,他很想学着老巫的样子,说出一番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模棱两可的话,但他最终也只是学得了老巫的样子而已。
“大单于,早有传闻记载,两万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一位君王也曾误入歧途,垂涎于王后妹妹的美貌,强迫占有。而后虔诚悔过,感动了大地神,大地神显灵,教给了他一个方法。”
小巫凭借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继续陈述着,“而这个方法后世还有人在延用。”
“什么方法?”满都拉图迫切想要知道,无视了小巫脸上难堪的表情。
小巫犹豫了一下,也绷不住跟老巫学来的深沉了,咬了咬牙,将这一方法完整交给了他。
本以为他会治自己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但满都拉图只是平静的听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又静静坐了一会,闻着让人安心的焚香,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