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河又往前走了半步，“殿下何故火气这么大，我和你母亲是挚交，眼下她正在我寝殿里，你不妨一块过来坐坐？”
阿木尔眯着眼睛将她打量了一番，听着她的谎话漏洞百出，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娜仁听闻阿木尔要回来，早早的提前两天就蹲守在宫里，做了无数美味珍馐，就等着他回来大块朵硕。
外面的饭菜哪儿能吃得饱呢。
“淑妃娘娘从前在长安是不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这戏词说出来一点不含糊，信手拈来呢。”阿木尔讽刺完，也没了耐心继续跟她闲扯，思念着母亲，只想快一点去请安。
楚月河自持貌美，连哈丹都能勾引得到，没想到这个连个女人的毛都没摸过的少年竟然拒绝还讽刺她。
气急之下反唇相讥，“是了，我的确骗了殿下。庄妃娘娘忙着跟乐师花前月下，哪有时间搭理我们这些粗脂庸粉。”
“你说什么！？”阿木尔上前一步，嗜血的瞳孔急剧变冷，楚月河被吓住了，腿软的站在原地。
明明吃过亏，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不长记性。
娜仁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救了她。
“阿木尔。”娜仁温柔慈爱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算着时辰这会也该到她的寝殿了，左等右等不见身影。
娜仁沉不住气，才想着出来看看，便在宫街里遇见这样一幕。
阿木尔的脸色悄悄柔和了不少，带着铠甲恶狠狠的撞了一下楚月河的尖肩，走向娜仁。
娜仁本想出于礼貌跟楚月河打声招呼，但见她故意跟阿木尔站得那么近，便看透了她令人作呕的心思。
便连伪装也不愿意了，直接无视了她走人。
“刚才那疯女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娜仁迈过一道门槛，阿木尔立刻过来用手背扶了扶。
“乐师吗？欸，什么时候我娘亲听听曲子都不行了。”阿木尔嗤之以鼻。
娜仁还怕这孩子心里有什么，现在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的担子也悄然卸下了。
“还别说，我也喜欢听曲子呢。等我瞧见他，送他个马头琴，正巧我有几匹战马生的俊俏，从马尾上剪下一撮正好能做琴弦。”阿木尔说着，看母亲的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脸，他才跟着开心起来。
还不忘继续逗她，“欸，娘亲，那乐师长的好看吗？”
“你呀！在军中都学痞了，没个正形。”娜仁嘴上嗔怪着，眼角的笑容却更深，笑出了几缕皱纹。
阿木尔最喜欢看母亲笑，爹爹过世了，如今再没人待母亲好，他要宠着母亲。
别人说的话不过是放屁罢了，谁能比娘亲开心最重要呢。
“哦对了，阿木尔，楚月河是个坏女人，别上她的当。还有啊，父王后宫的这些女人，你都要远离。我知道如今你也长大了，如果想要女人，去外面找，明白吗？”娜仁从未对他有过这方面的教育，真怕他一着不慎受了诱惑走错了路。
哈丹可以一个女人玩一天就扔，别人也是绝对不能靠近半分的。
阿木尔太小了，娜仁真怕他一着不慎。
“母亲多虑了，我才不喜欢那种老女人，我喜欢小巧可爱的。”阿木尔半开玩笑的扶着她继续往里走。
娜仁知道她的阿木尔听明白了，更加安心，恍然间觉得阿木尔马上到了加冠之年，的确该娶妻了，她这个母亲实在太不上心。
“是娘疏忽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帮你物色。其实我一直没怎么着急，是想让你自己去寻找，不愿让你受王庭牵绊了。”
“娘，莫不如娶几个世家的女孩子，不需要我和门庭显赫的达官贵人之女联姻吗？”阿木尔微微惊讶，生于王庭的子女都是不能自由婚配的，他一直都懂得这个道理，也没想过任性叛逆。
“自然不用，我们满人和汉人不同，不需要利用裙带关系。你若是喜欢，再低的门楣，娘也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疼。你若是不喜欢，再高的门楣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抬一抬眼。”
阿木尔总是想让她开心。
她想让阿木尔自由。
满人的天下是要靠自己打下来的，联姻再强大的家族也只会被人看不起罢了。
“阿木尔。不需要你去联姻，大单于的王位，你也要懂得舍弃。”娜仁知道他长大了，有些话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娘亲，我明白的，我不是爹爹亲生的孩子，如今弟弟妹妹陆陆续续降生，会有比我更优秀的储君。莫说王位不传于我，就算给，我也不要。”阿木尔很有志气的想着，天下，当然要自己打。
娜仁心里很得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即将走到寝殿，阿木尔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娘，前几日我去过爹爹的棺椁了，陪他喝了一杯酒。”
娜仁的眼泪一瞬间涌出来，想憋回去，却咽不回去。
她知道是阿木尔收拾了满都拉图被砍掉头的尸体，埋葬在了匈奴王庭和月氏国的中间地带，每年都会带着一壶好酒，骑着马独自去看，一待待上一天。
“娘，不哭，没事。嗯？”阿木尔抱了抱她的肩膀。
好在他长的人高马大，继承了满都拉图的魁梧，否则长得像娜仁这样瘦小就坏了，在草原上会连婆娘都讨不到。
娜仁勉强把眼泪擦干净，压着嗓子说了句，“下次，带娘一起去看看。他一个人待在那里应该很孤单，他怕孤单。”
“好好好，都依你。”阿木尔本想叫她安心，又惹她哭了，他最不愿看见娘亲流泪。
可是每次提起爹爹，娘亲都要流泪。
娜仁回了寝殿，由阿木尔扶着坐下，便又在耳边叮嘱了句，“阿木尔，你要记得啊，待我死了之后，将我和你爹爹埋在一起，我怕来世找不到他，他还欠我一顿鞭子。”
阿木尔听着她哽咽，着实心疼，点了点头，又逗了逗她，“我知道的，娘，只是你要温柔一些，这样太彪悍了，会把他吓跑。”
娜仁破涕为笑，看着她的阿木尔。好在，她还有阿木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