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他抱着她的腰,看着她在黄昏时分咳嗽得肩膀一颤一颤。
娜仁听着这咳嗽声格外大,但不知道,落到满都拉图的耳朵里,却犹如莺啼。
“你醒了?”他没控制好手上的力度,大力摇晃了她一下,险些将她腰勒断。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但他宁愿相信是那个陌生人给了神丹妙药。
满都拉图回身去找那瓶药,眼看着就要将最后那一层薄薄的瓶底给娜仁灌下去,娜仁挣扎着反抗,“我……我的胃像火在燃烧一样……”
满都拉图听见了,但是没放在心上,他这种庸医并不不知道娜仁服用了过量的药,刺激的胃正在阵阵痉挛。
他只知道这药好使,他要都给娜仁喝掉,一滴也不剩。
“我知道,喝了药就好了。”他撬开她的嘴,将那竹筒又递了过来。
娜仁死死的咬住竹筒,努力拒绝他这一投毒的行为,知道自己没他力气大,挣扎只是徒劳,最后动了动脑子。
“我很饿,想食一点米汤。”
“好!”他终于肯放下那瓶毒药,手脚轻快的去给她舀了一勺粥。
娜仁躺了会,体力渐渐恢复,存了些力气之后,终于能够从床上爬起来。
有个粗心的男人此刻就花了毕生的温柔,在她身下垫了个枕头,然后一勺一勺喂着她喝粥。
“那药是从哪里寻来的?”她嚼着熬了一夜的米粥,入口即化。
“昨日有个怪人送来的。”他一五一十的答着,眼睛不去看粥,只盯着她一个劲的猛看。
“我脸上很脏吗?”她知道几日没梳洗,但这会儿喝了粥感觉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一会说不定能洗漱一番,还能换一套衣服。
“不脏。很美。”他泪眼汪汪的说着,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狼狗。
娜仁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又看到那药,耐心解释了句,“即便是我们草原上的药,也是有用量的,不能一个劲儿的猛灌。”
“哦。”他有些难堪的挠了挠头,收起了她的粥碗。
“我出去洗干净。”
娜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想不出这个男人还会做这些琐碎的事。
满都拉图将碗和筷子拿了出去,还没有洗,直接又盛了一碗,他还没吃早饭。
其实不光是早饭,他这两天都滴水未进。
如今看她又吃了东西,他才放心些。
用着她用过的木碗,那上面还有她的唇齿留芳,丝毫不怕被她传染。
他正吃着粥,耳边是脚步声,心里想着是不是那个陌生人又来送药了,一时心急慌忙起身打翻了碗,手中还剩一半的粥跌落也浑然不知。
才绕过碎石堆,便看见牧仁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敢靠近,只是像个柱子一样傻愣愣的站在那,看见大单于还好好的,一时激动的热泪盈眶,忘了说话。
“末将叩见大单于!”
满都拉图见到是他,失望透了,不耐的训斥了两句,“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站远些?”
“欸!”牧仁嘴里答应着,立刻退到石堆后面,以为有巨石挡着,也算是一种隔绝了。
“大单于,末将实在牵挂您,叫随从送书信和衣物过来不放心,所以只得亲自前往。”
他将马车停在身后,马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给大单于送来的食物和日常用品。
虽然他没有吩咐过他,但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他。
“好了。啰啰嗦嗦。阿木尔还好吗?”他惦记着那个小孩子,也不知道那个豆大点的孩子初次应付这样的场面,会不会过于惊慌。
“回禀大单于,小王子非常出色,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凡事末将不敢擅自做主,都要跟贺先生商议一番。”牧仁也没有说假话,虽然他看不起汉人,但第一次跟大单于分开,需要他独当一面,他心里强烈的不安让他开始依赖贺知卿。
那一点常胜将军与生俱来的傲娇,在内心脆弱的时候,也能够跟自己昔日看不起的人和解。
“你做的很好。”满都拉图在看见他的第一刻,疑心病的确怀疑过他的忠诚,以为他是带兵逼宫,趁乱起事自立为王的。
直到看见孤零零的一个剑客,赶着一辆马车,才卸下心防,心底被暖流灌满。
牧仁有些不好意思,他年龄不小了,但是每次听见君王夸自己,还是会不自觉的脸红。
“鼠疫如何了?”满都拉图到底还是牵挂着这场浩劫,只盼着鼠疫能够早一日过去。
“回禀大单于,鼠疫还未控制住,但没有蔓延到营寨。末将此次前来,卓尔泰曾经嘱托我带他新研制出来的草药给阏氏,另外,他恳请阏氏在此多待几日,痊愈了也住满十五日再回去。”牧仁小心翼翼的说完,担心大单于不悦,很想将自己撇清关系。
但满都拉图只是谅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命令了句,“没事,你也不要再往这跑了。”
牧仁皱起了眉,脱口而出了句,“那我想您怎么办?”
满都拉图眯起了眼睛,让他知道他再说一句立刻完蛋。
牧仁跪在地上行了礼,然后留下马车,依依不舍的骑上马,一步三回头,终于离开了温泉之地。
满都拉图回到小厨房,将他导致的满地狼籍收拾干净,才离开了一会,内心深处又开始惴惴不安。
匆忙返回她的卧房,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满都拉图慌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依旧空无一人,走在窗边卷起窗帘,看见她正在午后的阳光下沐浴。
她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斜,在午后金灿灿的阳光下格外好看,仿佛好吃的面食点心上镀上了一层蜂蜜糖。
他立刻冲了出去,连衣服也没脱,趟到河里,将她拖了起来。
“你的病还没好,若是没了力气沉下去溺水怎么办?嗯?”
娜仁看着被溅起的水花,再想遮挡已然来不及了,她愠怒的看着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若是着了风寒,加重了病情怎么办?”他见她不当回事,吼得声音更大了。
娜仁看着他猩红着眼睛,恨不能当场将她抽死的样子,突然微笑了一下。
他们两个,都是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人。
然后他将她抱起来,勒令她的身体吊在他身上。
“不会有事。将自己清洗干净,才能阻止更多病气进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扶了一下。
满都拉图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知道她整天汉朝的书籍不离手,大概是懂得真的比他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