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是哲别掀了帘子进来,他行了礼,半跪在地上,知道他跟阏氏昔日积累的一点情意,如今也荡然无存了。
“阏氏,对不住。”哲别低下头,他的痛苦不言而喻,面前的人只拿他当刽子手,当恶魔。
“你还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琪琪格从地上爬起来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阏氏,我拿来了给哈旦治疗内脏受损的草药,请琪琪格趁着夜色偷偷熬一点喝吧。”哲别将怀里偷拿出来的草药放下,琪琪格神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随后捡起草药,头也不回的跑了。
“哲别,我不怪你。谢谢你违抗命令送药给我。”娜仁替哈旦掖好被子,然后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只是你将药拿了来,大单于怎么会放过你?”
哲别垂下眸,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想,现在大单于也不再需要我们了,他要杀要剐随他便,他若不降罪,我也会主动请求离开。”
娜仁有些震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很快就平静了,立刻请求道:“不若哲别将军跟着一块回札札族吧,明日我母亲来营寨,我便跟满拉图恩断义绝,到那时,你随我们一起走。”
哲别苦笑了一下,他可以离开,但他不能背叛他。
“阏氏,恕末将实难从命……”
哲别的话音刚落,帐外便有满拉图的随从过来传令,“阏氏,老巫死了,请您过去。”
娜仁仰了仰头,抄起墙上的那把胡刀,掀开帘子,不忘回头叮咛了句:“哈旦就交给你和琪琪格了。”
说完,她提着刀冲到了他的帐子。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哈旦死了,她就要他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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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操办着老巫的丧事,满拉图一个人坐在议事的军帐里,见她进来,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小巫说老巫死的蹊跷,不是突染恶疾,而是被特有的回形标刺死的。”
娜仁不说话,他便接着说了下去,“营寨中只有一个姜文君,她不会功夫不是装出来的,老巫的死大不吉利,她也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婚礼上动手,她更没有杀老巫的理由。”
娜仁冷笑了一声,只觉得他说得话似乎天方夜谭。
“我记得你的箭法一向是最精准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在哪弄来的回形标,用老巫的死来救哈旦,还真是姐弟情深……”
满拉图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娜仁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不介意再次刺激他,直言道:“我那时正跟哈旦抱在一起,整颗心都在他身上,没有出手杀老巫的机会。”
听到她旧事重提,还是往他伤口上戳,果不其然,他再一次愤怒了。
“娜仁,你不要把我的威胁视若罔闻。”他强忍住因为愤怒而凸起跳动的喉结,咽了口口水。
“威胁什么?杀了哈旦吗?”娜仁不屑的轻笑了一声,然后再次通知他,“我也说过了,我要休夫。你的狗屁阏氏,我不做了。”
“你敢!?”他冲过来,将她逼到墙角,瞪着她的那双眼睛,目眦尽裂。
“我没什么不敢的。”她笑得更深。
“是啊,你有什么不敢。娜仁,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他无声的放开了她。
她却没打算放过他,“你的爱太脏了,也太阴暗。口蜜腹剑,疑心症,猜忌病,我对你厌恶透了。”
她还在嘴硬着:“就这点本事,在战场上征服不了人心。”
她在心里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一万句,恨不能拿刀刺穿他的心脏,嘴上却仍旧咬死了,不肯露出懦弱的模样,承认自己被他欺负的事实。
她的自尊不允许。
娜仁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取了墙上挂着的刀,在月牙下,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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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人入眠,远道而来的何止哈旦,看热闹的自然还有布日古德单于。
此时留宿在大单于营寨里的布日,正在跟他带过来的神秘人切切耳语。
“今日这出好戏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想必卫大将军的那位妹妹出了不少力。”布日的声音犹如乌鸦一般,在黑夜里显得额外刺耳,在他确认了帐子外都是自己带来的士兵之后,才放心的用几乎是唇语跟卫术交谈。
卫术乔装打扮跟在布日的身后混了进来,其实他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毕竟满拉图攻打的时候,他还在学习兵法呢。
“如果单于方便的话,我想见一眼文君。”卫术方才在篝火旁,蹲在人群中,远远了望了一眼姜文君,看见他隆起的小腹,只觉更深的心疼。
布日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其实他本没有那样为难,毕竟今晚的帐内很乱,阏氏的心在哈旦身上,大单于的心在阏氏身上。
就算卫术将姜文君给秘密领回去,也没人会注意到。
“卫大将军,你知道这很难……而且事情败露了之后,还会连累我。”布日说完,卫术已经从他的语气里听明白了,这浓郁的思念,只让卫术急切的想要见到梦中人,不知不觉犯了大忌。
“只要单于帮我达成心愿,末将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报单于大恩。”
布日点了点头,然后凑过来,小声说道:“老夫相信卫大将军的人品,你我朋友。这个忙我一定帮你,只是老夫垂涎医术、兵法已久,上一回大单于带回来的奇珍异宝都中饱私囊了,我们这些小部落连个影子都没看着。”
“好!我给你!”卫术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