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姜文君同样夜不能寐。
就在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满都拉图发现娜仁所在的位子空了,这场盛宴便结束了。
本来对他没有丝毫情意,可在当时竟觉得黯然伤神。
姜文君一遍遍抚摸着肚子,好像有很久没有想起卫术了,而这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孩子父亲,反而夜夜入她梦中。
的确,他曾经侵略过她的家乡。
但她当从受虐者变成施暴者之后,形势悄悄逆转,她的内心深处也默默发生了变化。
小蝶掀开帘子神色慌张的走进来,左瞧右看确定无人之后,才趴在她耳边,以手做成喇叭花状,小声禀告着:“公主,卫大将军来了。”
“什么!?”姜文君突然起身,瞳孔一阵紧缩,担忧和感动交叠更替。
“他怎么敢闯这龙潭虎穴……”她低头喃喃自语。
想当初,她跟他也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或是她对卫术的单相思比较多。
而卫术一直喜欢的是自己表妹,无视她这个传闻大汉第一美人的倾慕。
知道她负气远嫁汉朝,卫术跟她的联络才多了起来。
眼下,想必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追来了,大概又叫她出卖夫君的大营地图,或者叫她暗杀掉她孩子的父亲吧。
天知道她连鸡都没杀过,更不敢杀人。
“小蝶,你去回绝了,就说我睡着了。”姜文君在小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又补充了一句,“等等,就说我孕期嗜睡,很难叫醒。”
小蝶点了点好,不去更好,以免被大单于抓到连带着将她这枚小小奴婢也被五马分尸了。
小蝶回绝了布日古德派来的使者,随后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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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守在哈丹的床边,将琪琪格煮好的汤药端在手上。
“哈丹,起来喝了药,天一亮我就带你回家。”
哈丹能听见耳畔的声音,但他整个人就如梦魇般,动不了,喉咙里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娜仁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便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但他的嘴唇连蠕动都不能,一勺药就这样洒在了外面,顺着嘴角缓缓流到她的枕头上。
哈丹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宛如从前在旷野时一般,拼了命的挣扎想要去接那一勺药,却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娜仁急了,直接端起那碗草药,喝了一大口在自己口中,然后俯身吻了下去,磕开了哈丹的唇,唇齿相依之间,这口汤药便都送到了他的口中。
哈丹在感受到唇瓣上有一柔软的触感代替了冰凉的汤匙,恍然间觉得药都失去了苦涩,意识到是她在吻他之后,他只想挣扎着起来,但不管挣扎的有多剧烈,最后都是徒劳。
他迷恋这个吻,软绵绵的,让他神魂颠倒。
娜仁见此方法可行,便将更多的药含在嘴里,又喂到了他的口中。
来来回回反复几次,直到这碗草药见了底,她悬起的一颗心才将将放下。
再又替他掖了掖被子之后,娜仁从胡床上翻身下来,一个人坐在烛火前,静静守着他,直到天明。
还没有等到天明,她不小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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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蒲公英的种子在鼻尖上反复扫荡,娜仁睁开眼睛,才发现哈丹站在自己面前。
“咦!?”她拍了拍脸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不是在做梦吧?”
其实哈丹还是很虚弱,结结实实挨了哲别那一脚,不死也是得残废,但他才睁开眼睛,攒了些力气,就从床上爬起来,滚到她眼前,他不想让她担心。
“你看呢?”他强打起精神来,笑意盈盈。
娜仁伸出手,揪起了他的耳朵,只听得哈丹大叫着求饶,“疼!疼!疼!快住手。”
娜仁被他浮夸的表情逗笑了,知道他不会好的那么快,但至少他还活着,就给了她一个希望。
“你知道疼的话,那肯定不是梦了。”她开心的搓了搓手,笑得眼睛又弯起了月牙。
随后,看了一眼天边,已经快要大亮了。
“哈丹,你走,我找哲别护送你出营。”娜仁将将敛起了笑意,坚定的嘱托道:“这会满都应该还在睡着,他昨夜喝了不少酒。你只有趁着现在离开,否则不知他那个疯子,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哈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他握着她的手,想求她跟自己一起走,可是终究知道是不能。
因为他现在还不够强大,强大到能够跟满都拉图正面交锋。
娜仁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又催促了句,“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回到自己的领地才会安全。”
她又说:“把身体养好,我等你再带我去捉萤火虫。”
哈丹重重点了点头,有过一瞬的担心,怕大单于会折磨姐姐。不过这一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知道阿姊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激怒一个男人,以至于到伤害她的程度。
她懂得保护自己,不会自讨苦吃。
而且,满都拉图爱她爱到骨子里,不会轻易责难。
东方破晓,哈丹出了帐子,跟来接应他的哲别,双双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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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获得一丝平静,但这平静比起将要面对的疾风骤雨,显得微不足道。
方才她吻哈丹的那一幕被琪琪格尽收眼底,比起震惊,琪琪格更担心被大单于知道了,会扒了她的皮。
“阏氏,你真打算跟哈丹单于走吗?”琪琪格睁大眼睛,拼命想掩饰自己的震惊,但根本掩饰不住,最后只得迫不及待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她觉得有点莫名。
“啊……!”琪琪格只觉得舌头开始打结,“你当众扬言要休了大单于,不是为了要跟哈丹单于一起走吗?”
“我要离开满都,跟我会不会和哈丹在一起,是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件事。”娜仁耐心解释着。
何况,是谁说她要跟哈丹在一起了,造谣生事。
“可是,可是,可是……”琪琪格开始不受控制的结巴,“可是你亲了哈丹啊,你不要对他负责吗?”
娜仁挑了挑眉,轻笑了声,“你是说喂药吗?那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若是能让他好起来,以我命换他的命,又有何妨?”
琪琪格还是不明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可是你亲了人家嗳,我都还没有亲过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呀!”娜仁善意的嘲笑了句:“你这个小脑袋瓜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琪琪格撇了撇嘴,继续说道:“那阏氏会离开满都和哈丹在一起吗?”
“我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找个男人?”娜仁反问了句。
“因为……草原上的其他女人都有男人呀……”琪琪格更加不明白了。
“其他人有,我就必须要有吗?”娜仁眯着眼睛,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幽幽的说道:“这世上有许多快活的事,远比找个男人让自己心烦来的畅快。”
琪琪格坐在门口低矮的方凳上,想着阏氏的话,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她说得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