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一碗碗草药灌下去,满都拉图却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娜仁被折磨的心力交瘁,只想放手不再理会他,只是看着胡床上的他微弱的呼吸,还是觉得心痛难耐。
卓尔泰日夜不休不眠翻遍医书,终于找到了解毒之法,便不顾凌晨还是午夜,直接掀了帐子进来。
“阏氏,大单于中的是枯草毒,毒性发作的慢,但若找不到解药,同样必死无疑。”
卓尔泰说完,娜仁立刻凑过来,“解药该去何处寻?”
她不相信这万千将士,和万贯财富找不回解药来。
“在山谷间有一种万年松子,落地时即开花,掐根去叶留其茎,用沸水煮了和着决明子服下,便可无碍。”卓尔泰说完,娜仁立刻陷入沉思。
那条山谷她曾经走过,而有山谷的地方都是哈丹巴特尔的领地。
如果她去求他,他大概会应允自己去采药,救他的情敌?
如果不应允,她又当如何,是放弃满都拉图的性命,另寻解药。还是带兵杀进去,跟哈丹巴特尔形成对立?
娜仁想不出结果,只是觉得头愈发疼了。不管怎样,她都得试一试。
回去吧,她也有太久没亲一亲阿木尔了。
临行前,娜仁叫来了哲别。
有风鼓噪,哲别行了军礼,然后本能的站在有风的一侧。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多谢阏氏挂怀,早已经痊愈了。”他离她很远,只怕被人诟病的觊觎成了真。
娜仁知道他敷衍,可左右不过只能随口问候一声罢了,她不能像从前那样替他上药,就像对待那些濒死的将士们一样,更不能随意掀开衣服看上一看。
她是无所谓的,但不能再连累了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娜仁跟他已经开始有了距离。
“我要回哈丹那采草药,大单于这里便交由你守着。”辞行之后,娜仁本欲上路。
哲别看着她翻身上马,却在背后不知不觉的跟着,终于在她回头的空档,他脱口而出了句,“我陪你去吧。”
“不必。”娜仁莞尔一笑,随即快马加鞭,朝着哈丹的领地跑去。
。
自娜仁走后几月未归,哈丹虽然思念着,却并未打乱自己的生活,每日除了练兵便是从探子那里得知她的行踪。
远远的望见她打马归来,立刻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将她抱下了马。
“哈丹,阿木尔还好吗?”娜仁同他说着话,眼睛里皆是笑意,脚步不停的往阿木尔的木屋里赶。
“他很好。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把他照顾得很好。”哈丹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只怕她会因走路太快而不小心跌跤。
“娜仁,你也不问问我好不好?”看着她见到儿子时的喜悦,又想起她跟孩子的父亲相处了这么多天,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娜仁进到木屋,将由奶娘扶着走路的阿木尔抱在怀里,擦了擦他因蹒跚学步而渗出汗珠的额头。
有两个月没见,阿木尔早已经不认得她,长着小手一直看向哈丹,嘴里嚷着,“爹爹抱!爹爹抱!”
娜仁不想吓坏了他成全自己的母子情深,在哈丹伸手的时候,将阿木尔抱了过去,然后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你瞧,你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了吗?自然是好的。”
没有软糯的人儿在怀里,娜仁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倒是阿木尔用流着口水的小嘴去亲吻哈丹略带胡须的下巴,然后咯咯一乐。
娜仁的心里是充满感激的,什么都可以作假,但小孩子是骗不了人的。
她不在的日子里,哈丹真的是将阿木尔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你离开这么久,孩子的周岁生辰都没来得及赶回来。”哈丹嗔怪了句,随后将阿木尔抱还给了奶娘。
“阿木尔要睡午觉了,你也暂且歇歇,一路风尘仆仆。”哈丹和她说着话,不忘跟小小的阿木尔挥了挥手。
阿木尔的性子其实是不太像娜仁的,娜仁清冷且克制,阿木尔热情好动喜欢邀宠,也喜欢粘人。
除了娜仁,没有人知道那个万人敬仰的大单于,就像这个小小的孩子一样,总是喜欢跟娜仁撒娇和耍赖的。
“已经和离了吗?”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娜仁歉疚的摇了摇头,随后解释了句,“他受伤了。”
满都拉图受伤了,哈丹是知道的,毕竟他派出去的探子,也有着鹰一般的眼睛。
但娜仁去了这么久,还没有跟他和离,是他没想到的。
“哈丹,对不起。”娜仁艰难启齿,“如今我回来是想采你山谷里的草药,去救他。”
“不可能!”哈丹霍然起身,愤怒的离开她身边,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墙边。
她把他当做什么?
“哈丹,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这一次我救了他,兴许能平息这场战争,下一次,他便不会派兵发难了。”
哈丹冷笑了一声,“呵,娜仁,你太天真了。他跟姜文君大婚那次,我替他解除了牧民的危机,赶走了猛兽,他又是怎么谢我的?他让哲别将军差点把我打死。”
哈丹故意将“姜文君大婚”几个字咬得很重,就是希望她能清醒一点。
“说实话,哲别对我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为将者,听命而已。满都拉图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需要他放过!”
娜仁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言辞激烈的拒绝,无限绝望的问了句,“哈丹,你真的见死不救?”
“是。”他回头看她,“娜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趁着他病要他命,还叫我去救他?绝无可能!”
娜仁从未想过他是这样无情之人,咬着牙威胁了句,“哈丹,如果不主动交出来,待哲别带兵打过来,难道不是同样的结果?”
哈丹仰天大笑,笑得几乎呛咳,“娜仁,你说过你信任我,可你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我说过面对满都拉图时我不会输,那么你请哲别带兵打过来,让我向你证明,我不是在说大话!”
娜仁后退了几步,绝望哀怨的看着他,“哈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好说。那我便带着阿木尔离开了,从此以后,你我不复相见。”
这样绝情的话从娜仁的口中说出来不是第一次了,但哈丹依旧没有丝毫免疫力,他不能失去她,也不能困住她,情急之下,他撕开了君子的面具,不怕露出小人嘴脸,“好,要走你走,阿木尔你别想带走。”
娜仁望着他的眼睛又添了数不清的震惊和诧异,叫她跟阿木尔分开,她如何能?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柔包容着她的哈丹,如今却有这样凶恶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