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君以为一席话说完,满都拉图会像卫术一样利用她,让她再去勾搭卫术,从而得到汉朝的一些机密。然而她不知道,他从不屑于利用女人做诱饵,更愿意在战场上正面拼杀。
或者她以为满都拉图会优先攻打布日古德,在清算了跟布日的恩怨之后,再去对汉朝动手,殊不知满都拉图剑走偏锋,想趁着自己最年轻,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将汉朝这块骨头啃下来。
甚至,她以为满都拉图在知道真相后,会选择赐死她,或是永远的疏远,不曾想她的坦诚和洗心革面,反而得到了他的怜惜和再一次的温存。
事情的发展和娜仁预料的没什么两样,她像往常一样,带着穹去原野上吹风,凛冬将至,雪下了一场,将大地都包裹在一片银装中。
穹愈发的不爱出门了,大多数时候都靠在娜仁帐中温暖的黑熊皮上酣眠。
在阳光的照耀下,薄薄一层贴近大地的积雪也迅速融化了。
娜仁将她织好的围巾带在身上,翻身上马,去往布日古德的领地。
在满都拉图和布日古德的领地交界处,有一片灰色地带,荒无人烟,也未被划到任何人的名下。
娜仁只想碰碰运气,顺便溜马罢了,没曾想真叫她遇到了他。
“族长!”他隔了很远便挥舞着手中的胡刀,冲向她。
那架势,完全像要来取她人头一般。
他还未靠近,娜仁已经含笑将围巾扔了过去。尤金不敢用胡刀去挑,只怕割碎了,再伸手去捡,没够到,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
不过俯身的刹那,还是将那围巾不偏不倚的拿在手里,他舍不得戴,直接塞进了宽大衣袍半敞开的怀里。
“多谢族长。”尤金想起前几日的浩劫,方才见到她时的喜悦,阴霾也一扫而空,不知将来两个人会走向何处。
“上一回,围攻我军大将哲别的,是你们的人马吧。”娜仁启齿轻笑,并非拷问,不过玩笑而已。
“哈丹巴特尔单于的势力也如日中天,族长怎么笃定了一定是我们?”尤金并不想骗她,只是诧异于她一眼望穿。
“他只会防守,不会进攻,他的理想不在草原王。”娜仁知道哈丹的理想在自己身上,但只要想到小妹的经历,她便本能的逃避去想关于他的一切。
“族长好像很在意他?”尤金脱口而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谁?”娜仁以为他说得是哈丹,她不想再往哈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扯了。
“哲别。”尤金一五一十的答道,老实说,他见过几次只要哲别和她同时出现的场景,她看哲别的眼神总是含情脉脉。
娜仁未曾想他会这样说,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认真应了句:“如果你是我部下的将军,就会发现我其实我对你也很好。我对哲别,跟我对其他的将士,无差分别。”
娜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解释这么多,也许是觉得来其他部落的人都误以为她对哲别存了别的心思,这样的风言风语,可不是个好事情。
“那一天围了哲别的人,是我们的人马,若是以后有机会,可能布日单于还会对哲别痛下杀手。”尤金将实情讲明,即便她已经没有在问了。
娜仁挑了挑眉,轻笑道,“知道了,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传到大单于的耳朵里。因为他要不要动他四叔,什么时候动他四叔,不是由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一句话能决定的。”
尤金听懂了她的话,挠了挠头,不知该怎样回应。
半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若是我降了族长,族长能封我个百夫长吗?”
娜仁爽朗的大笑,然后策马到他身边,在他耳畔轻声说,“我会要你做我的护卫。不过,不要现在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大单于的身边。”
说完,她驱马掉头,跟他挥了挥手,消失在草原尽头。
。
娜仁才一回营,无端听闻姜文君和琪琪格起了争执。
“姑娘何必如此动怒?我说得都是实情。”姜文君一只樱桃小口,上下翻飞,泼在娜仁身上的脏水却酣畅淋漓,“那一次狩猎,阏氏的确是背着大家去跟布日单于的将军尤金一块去打的猎,若不信,你去查明这小狮子的来历便知。”
“你安的什么心呐,毒妇!这小狮子说了一千遍是我们家阏氏自己猎回来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卖弄风骚装柔弱吗?”琪琪格掐着腰,丝毫不把她是主子的身份放在眼里。
“这小狮子是尤金将军送给阏氏的不假,我只说他们一块狩猎,又未说其他,姑娘这般慌张,可是这其中还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猫腻?”姜文君一脸真诚,恍然不知这草原上的习俗,宛如一位替阏氏担忧的好妹妹。
“你!”琪琪格气不过,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黑心烂废的汉狗,叫你污蔑我们阏氏!”
琪琪格忍了太久,终于忍不住了,随手抽出马鞭子,直接抽在了她的脸上。
姜文君捂着脸,扭头跑回了帐子,之后小蝶发疯一般的叫嚷,“杀人啦!杀人啦!琪琪格将宁胡阏氏毁容了!”
娜仁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琪琪格就惹下这么大的祸,她赶到的时候,琪琪格已经被满都拉图罚跪在他军帐前。
落日余晖,在白雪的覆盖下,显得有些苍白。
娜仁不会弃琪琪格于不顾,早掀开他的军帐进去找人,却未见他的踪影。
殊不知,他得知姜文君被毁容,正在哄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姜文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立刻又用袖子将脸遮了起来,哭得抽抽搭搭,“我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姑娘,使她对我恨之入骨。”
小蝶也跪在一旁冒死替主子辩白,“大单于,我们主子自从嫁过来,这大寨里,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做过主子,随意轻贱,下人也能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这不是在打我们阏氏的脸,这是将大单于的颜面视若无物。”
满都拉图被这两个女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本想亲自看一眼姜文君的伤势,但见她拼命拉住袖子,不断哭诉,“大单于勿看,臣妾如今这副模样,羞于见人,恐污了大单于的眼睛。”
“这大寨里是太没规矩了。”满都拉图阴沉着脸,他并不为着姜文君被毁了容而气愤,他更在意的是娜仁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和尤金来往密切。
而且,他犹记得,就在他去汉朝和亲的时候,布日古德来偷袭营寨,是尤金偷袭了娜仁,两个人还度过了一个夜晚。
满都拉图强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准备去跟她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