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拉图坐在帐子里,难得这样的晴天,他已经准备好发起第二波攻城之势。
帐外,尤金派来的使者已经拖拖拉拉,满车满载了不少金银珠宝过来。
使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单于恕罪啊!驸马爷自从劫持了大单于东西,就终日惶惶,连公主唤他都不理。
每每和我们谈及此事,都说他愧对大单于,愧对匈奴历代王侯,愧对赤兀惕部。”
牧仁听着这些屁话,只觉得头疼,“愧疚得他出兵数十里将苏合打得连连败退?”
苏合脸上挂不住,却也不好发作,只对着使者训斥道,“你给我放老实点!”
使者不慌不忙,继续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和着,“驸马爷说自从离开草原,便对乡音十分怀念,对大单于更是无比记挂。不知该用何种方式给大单于请安,所以才猪油蒙了心,用这种方式想跟大单于叙叙旧。”
牧仁抚了抚掌,用力握了握使者的肩膀,险些将他握碎,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好啊!你说得好!杀了我部下几千士卒,这样的叙旧方式,我要不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啊?”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使者不知是被捏疼了,还是被吓的,冷汗瞬间顺着额头流淌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驸马爷一个人的错,和月氏国无关啊!还望大单于高抬贵手,请勿株连。”
牧仁还想再骂,已经被满都拉图用眼神喝止住了,“不株连,可以。你们将尤金给我五花大绑绑过来送到我眼前,杀了他我马上撤兵。”
“或者,你们愿意砍下他的头,给我送过来?”
满都拉图说完,使者的冷汗流得更多,牧仁见机又补了一句,“既然驸马爷如此心系你们月氏国,那让他为月氏国牺牲也未尝不可,叫他主动前来。”
“打不过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
牧仁嘀咕完,使者干脆跪在地上,“大单于,并非月氏国想保尤金那厮,着实是如今兵权都在他手里。大单于明白,谁手里有兵有将,谁就有话语权。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恨透了他,却也只能瞪眼看着。”
满都拉图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了句,“既然如此。那我便放你回去,回去打开你月氏国的城门,我绝不会伤城中的百姓,我只让尤金死。”
使者颤抖着手,此次出行做说客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偷偷开了一瞬的城门,眼下便是再也无人会给他开了。
而如今满都拉图没有传说中的暴戾成性,杀人如麻,他突然对生的欲望如此强烈,不愿为国牺身。
然后在强烈的求生欲里,他耍了一个小聪明,他以为只要悄悄的从月氏国的小路里溜回去,就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还不必出卖尤金。
尤金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凭什么他去卖。
“好!小的这就回去开城门,欢迎大单于进城。”使者又磕了个头,才两脚发软,却还要故作镇定的离去。
满都拉图给牧仁使了个眼色,牧仁心领神会的挑了挑眉,立刻派了个脚力好的将士,在那使者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
。
草原上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虽然端了满都拉图的大营,但满都拉图还活着,那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于是在短暂的休息了一日后,霍耀带着汉朝的大军再度启程了,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沙漠。
哈丹本该留下来收拾断壁残垣,毕竟待到满都拉图死后,匈奴人的生活还要继续。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怕霍耀杀不了他,会再度让他反杀,所以他决定同行,只将阿木尔交给了刘虞照料。
须臾坐在马车上,跟在哈丹的身后,虽然如今已经不大需要他了,但哈丹是个重情义之人,不会忘记他的军师。何况,遇事他也需要一个能商量对策的人。
汉人从来不是他的朋友。
满都拉图尚且不知道危险来临,只是在牧仁的探子回来时,拿出了一份最新绘制的月氏国小路,他便整顿三军出发了。
若是一直下令强攻,打下这座城池也并非难事,只是再有两日沙尘暴就要来了,他必须在沙暴来临之前撤兵,以免葬身于此。
三军沿着那条小路行进,很快便传到了尤金的耳朵里。
听着探子慌张失措的禀告,尤金暴怒之下一辫子抽在使者的脸上。
重新穿上铠甲,五年前他逃过一劫,今日恐怕逃不过去了。
尤金这样想着,忽然想再看一眼族长,路过娜仁的院子,朝里面张望,便听见侍女微微俯身行礼说道,“驸马,族长已经于清早动身离开了。”
“离开?”尤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冰冷的眼神看得侍女一阵心慌。
“是。是公主送她沿着小路出去的。”侍女说完,尤金一拳打在雕花小窗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烦什么,明知道没有资格。
只是若连这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他如何能死而无憾。
心底对商夏的冷又多了两分,而她临时编出来那个有孕的谎言,也让他决定彻底对她敬而远之。
启程了,又要踏上启程的路。其实埋怨使者确实有些无理取闹,毕竟战争因他而起。
这次依旧没有打开城门,尤金带着大军沿着那条小路行进,此刻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算死,他不会再回头连累月氏国了,满都拉图不过是想要他一人死而已。
尤金才将兵带出去,立刻有探子惊慌失措的再报,“驸马爷,汉朝的兵马已经踏进了沙漠圈,正在逼近!”
尤金骑在马背上,错愕了片刻之后,突然仰起脸大笑道,“妙啊!实在是妙啊!”
底下的将士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迷糊,如此雪上加霜,驸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只怕驸马爷若是疯了,他们当如何是好啊。
“驸马爷,如今汉朝和匈奴大单于两面夹攻,该如何是好啊!”
“是谁说汉朝是来讨伐月氏国的?”尤金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似是感慨的说了句,“汉朝大军压下,只要称臣,他便不会相与为难。”
“汉朝的手没有那么长,不会伸到草原或者沙漠,他需要一个性子温吞的统治者,然后向他称臣纳贡。显然,满都拉图不是。而除了满都拉图,谁都是。”
尤金说完,看着底下将士仍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便又感慨了几句,“满都拉图这半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没遭受过什么打击。所以他不明白的。人只要丢掉了信念,不要了脸,就没有什么能够为难他。哈丹都懂得道理,他却不明白罢了。”
有旗帜被重新升起,尤金顺着小路,一路向沙漠深处的正面战场同他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