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开出的条件再诱人,哲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不会弑君,不是不敢。而是骨子里带来的忠诚,还有他不仅拿他当大单于,还拿他当家人,当兄长,当手足。
“大单于,从我十二岁随军,跟着一无所有的你,我的理想就是护你周全,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即便琪琪格的死也没让我动摇过。”
“我不会伤你性命,也不允许任何人伤你分毫,只要我活着一天便永远是你最英勇的将军,想杀你的人,一定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哲别的一番肺腑之言,只让满都拉图更加惭愧,他有何德何能,拥有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军相随。
“而且,琪琪格的死,我只怪是自己没有保护她,大单于曾经说过,草原上的男人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哲别自嘲的笑了笑,“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在别人身上,是懦夫的表现。”
“琪琪格的死的确对我打击很大,让我一度想辞去将军之位,到处流浪。可后来我没有那样去做。”
“死去的终究死了,活着的还要苟且下去。将军一定要死在战场上,我这条命老天不肯收,我只能继续偷生。”
哲别说完,已经重新替他戴好披风,然后看着月凉如水,撒在原野上。
满都拉图极尽哀伤的呢喃了句,“即便你原谅了我,大地神也已经惩罚了我。你失去了琪琪格,我也永远失去了娜仁。”
只是比起琪琪格的死去,好在娜仁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就算不跟自己在一起,他也该感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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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回了营寨,哲别已经行了礼回去睡了,满都拉图还要处理布日古德的第二桩离间。
那就是娜仁还顶着他阏氏的称号,和别的男人珠胎暗结,这天大的羞辱,他已经没有冷静的思考去判断事情的真相,只叫牧仁将所有散布谣言的人带了过来。
跪在地上一排生面孔,满都拉图细细打量之后,便知他们不是大营里的人。
“说,谁派你们来传话的。”褪去了昔日的凶残无度,只平静问了句,依旧让那几个小卒吓破了胆。
“回大单于……并非小的传话,小的没说过这样的话……”结结巴巴的禀告完,牧仁已经一怒之下,朝着那个说话人的屁股狠狠踹上一脚。
差点踹碎了他的尾巴骨,“还敢狡辩!”
“大单于底下那么多兵,怎么就确信一定是我们传的……”挨了一脚的小卒疼得呲牙咧嘴,横竖都是死,他还想死的明白。
“因为我手下的将军带出来的兵,嘴唇比这大帐还严密,不会从他们嘴里得到一句情报,更不会造谣传谣。”
满都拉图突然想考量一下哪位将军的威信欠缺,使得这帮人敢谣言,又问了句,“那么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是谁带出来的兵?”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心一横,挑了个软柿子,“回大单于,我等都是哲别带出来的兵。”
“嗯。”满都拉图点了点头,能栽赃到哲别的头上,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哲别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我可以放你们回去。”
他俯身盯着几位稚嫩的脸庞,只见几个人咽了口口水,眼球努力挣扎着翻滚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了句,“真的?”
“自然,我向来一言九鼎。”
得到他特赦之后,为了不辱使命,有胆子大些的,还是站了出来,“回大单于,是哈丹巴特尔单于派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你。”
满都拉图哑然失笑,在这个节骨眼上,哈丹激怒自己没有半分好处,无异于自杀。
只是既然他们如此交代,他也打算履行承诺,不杀他们,还要亲自将他们送回到哈丹巴特尔那去。
只是,在送他们离开前,满都拉图又叫他们带去了一句话,“回去告诉娜仁,就说她还有退路,我永远等她回来,如果已无法回头,那么我来为她善后。”
见到大单于已属稀奇,尤其还看到大单于如此深情一面,皆惊讶不已,早早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准备逃之夭夭。
见一行人离开后,满都拉图只打眼一瞧牧仁,便见他立刻半跪在地上,“大单于,并非末将玩忽职守,这人是我故意放进大营的。”
满都拉图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布日老贼被围困,他的大营里肯定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放几个奸细进来,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士兵吃肉,他们的士兵吃草,民以食为天,就算那些士兵不投降,也一定会动摇他们的军心的。”
牧仁自作主张,本以为会受到斥责,却见满都拉图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赞赏了句,“你做的不错。”
半晌,又补了句,“我近来精力不佳,幸得有你们替我周全着。”
牧仁松了一口气,更多的还是替君王的担心,也不知该怎样劝,只是又行了礼,无限的担忧的望了他一眼,看着他早已经微微合眼,重新靠在了榻上休憩。然后静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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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日古德派出去的奸细回去复命时,本想将大单于这几句深情的话当作笑料传达回去,但是好像大营里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连续几日的围困,管粮官跪在大帐里,一五一十的禀告,“单于,粮草已经不多了,只够维持半日。”
“半日?半日!”布日古德得到命令,放下了手上的烤全羊,焦虑的走来走去。
再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尤金,他略略沉思,然后进言道,“如今唯有杀出重围,和大单于决一死战。”
布日痛苦的坐在胡床上,抱住自己的头,只觉得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打打打!我如何能打的过?”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尤金,“爱将,你护送我逃出去,然后跨过塞漠河,我们一路逃去汉朝。”
尤金忍住想冷笑的冲动,不想在君王面前失礼,“如今汉朝来救都没有,我们去往汉朝,不是自寻死路?说不定在那里正埋伏着十万大军和弓箭手。”
“那当如何啊!”布日懊悔不迭,他深知自己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何必临了还去争什么草原王,虽然那是他一辈子的愿望,可是如今命都要赔上了,不如安度晚年。
尤金愣了愣,既然王的诉求是苟且偷生,他倒是还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