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心软不代表永远的原谅,虽然,在他出轨的第四个月,她终于又允许他睡在了她身旁。
以这样卑微的模样,以这一点点小伤。
军医清洗干净伤口,又撒了些止血的药末,他已经睡着了。
“阏氏,能否借一步说话?”军医卓尔泰身后背着药箱,虚张几岁,留了花白的胡子,此时正一脸凝重。
“先生但说无妨。”娜仁请他坐在椅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清水。
“敢问大单于是如何伤的这样重?下手再狠一点,这只脚都怕保不住了。”卓尔泰丝毫不掩盖焦虑的神色,要知道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何况据他所知,近期大单于并未去攻打小部落,也没有人偷袭营寨。
“跟我生气没处发泄,自己割的。”娜仁毫不避讳的说了实情。
卓尔泰叹了口气,他是从前跟过满都拉图父亲的人,知道满都拉图的父亲暴怒时会打夫人,抽士兵,没想到,大单于继承了父亲暴脾气,盛怒之下选择的却是伤害自己。
也罢,人各有命。
“大单于的脚伤务必要静养十天半月,以免复发严重。”
卓尔泰说完背起药箱准备离开,不忘给娜仁一副治疗膝盖淤青的汤药。
娜仁感谢过后,便请琪琪格将他好生送出去,才关了帐门,准备入睡。
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满都,她准备随意在地上铺一床被子,将就着入眠。
还未躺下,他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若起身过去找你,恐抻了伤口,你能到我旁边来吗?”
娜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然后背对着他躺下。
才一沾枕头,就被他搂住了腰肢,她本想挣扎,又怕弄痛了他的伤口,干脆一动不动,做一个稻草人。
他将头贴在她的后背,拼命去嗅她身上的芳香,又害怕会从她身上闻到哈丹的味道。
娜仁同样睡意全无,感受着内衬的后背渐渐湿透。
“不要回头,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在哭。”他将头埋得更低,“现在你一点也不在意我了。”
“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总觉得好像永远也不会失去你。你离营的这两天,我又犹如百爪挠心,每天都不敢闭着眼睛入睡,梦里都是你不要我时的情景。醒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泪水越汹越多,他是男人,他不能落泪,他嫌丢人,虽然在娜仁面前,他不怕丢人。
“如果能换回我们的曾经,我宁愿在身上捅上一千刀,一万刀。”他无声的放开了她柔软的身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梦呓般,“娜仁,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你能把心重新给我吗……”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已经睡着了,难得在她身边,久违了睡得这样安心。
。
夜半,他翻了个身,摸到身侧空空如也,便知道她逃了。
“啪”的一声,他将床头放着的铜杯摔在地上,吼了句:“琪琪格!”
琪琪格连忙从帐外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你家阏氏呢!?”
琪琪格害怕极了,只觉得说话时嘴里都在漏风,“回……回大单于,阏氏出去了……”
“废话!”他翻身从床上做起来,只觉得脚痛难耐,“嘶……”
他强忍着痛意问道:“去了哪?”
才约会回来,又迫不及待的过去。
“昨天晚上探子来报,称有牧民的羊在山中走失了大半,阏氏一听就急了,披了衣服就牵马跑出去了。”琪琪格一五一十的答道。
“所以,帮牧民去找走失的羊,比我的脚伤重要。”满都拉图在得了这个结论之后,直接起身,琪琪格吓得立刻将军医卓尔泰连夜送来的拐杖拿了过来。
嘴上劝着:“先生说大单于脚伤未愈,切不可用力以免拉扯了伤口。”
心里却在啐道:自己割的,又不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你特娘的活该!
满都拉图没去接那根拐杖,而是直接走了出去,去马厩里牵着马,随着探子往牧民家里走去。
。
天尚未完全亮,娜仁正坐在牧民的家里喝着一杯清水,听他们讲述这连日以来的怪事。
“早前也有乡邻走丢了一两只羊和马匹,但那时只当是家畜失足落下山崖的,但这次直接丢了一半,实在太蹊跷了。”
娜仁认真听着,想起那一日跟哈丹上山时的情景,兴许是野兽所为。
“可有报官?”娜仁关切的问了句。
只见那牧民抹了把泪,“哪敢报官哟,阏氏有所不知,近几年各部落都在壮大势力,我们若报官,牛羊和马匹被哪个将军抢去都不一定,更有甚者,连家里的小儿也被拉去当兵。”
娜仁也觉有些心酸,更知一统草原的重要。
早前这里还有汉人为官,后来汉人官员渐渐成了摆设,最后匈奴和汉朝开战,汉人便都跑光了。
“一家老小,出走之后再也没回来的,被单于掳去参军打仗的,现在就剩下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赖以为生的羊群还丢了大半,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妪说着,眼泪涌出来更多。
“你放心,这羊,我帮你找。”娜仁托雅拉着她的手,用帕子去擦她混浊的双眼。
农舍外赶来一支骑兵,老妪颤颤巍巍的起身,挣着脖子往外瞅,便看见满都拉图推开柴扉进了屋,护卫队都留在了院子里。
“这是……”老妪手指颤抖的指着满都拉图,却问向娜仁托雅。
站在万人之巅的大单于,除了军功赫赫的将士们熟识,贫民百姓是从未谋面的。
而那些见过他的人,也意味着下一秒就是自己的死期。早前的他,酷爱杀戮和屠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其实百姓们对阏氏也是不认得的,若非这事出在距离营寨不远的村庄,加之事出蹊跷弄得人心惶惶,也不会惊动阏氏亲自探访。
她的确心系百姓,但她也得有躬身力行的精力和体力才行。
“我是她的护卫。”满都拉图说完,便静静的站在了她的身旁。
娜仁托雅没去瞧他,说不牵挂他的脚伤是假的,只是这世间的一切,都能慢慢放下。
“可有勘探过附近的脚印,是否有野兽出没?”娜仁望着老妪说道。
“查阅过,但是未见丝毫踪迹。”老翁一五一十的答道,娜仁却犯了难,只得几日后请哈丹帮忙。
她起身告别时,他已经伸过来一只手,抓紧了她的手腕。
天麻麻亮,娜仁翻身上马,直到走了很远,才发现他还站在原地。
知道他没在身边,娜仁骑在马上的两条腿突然变得钝重,不知不觉勒紧马缰绳的那只手,也勒令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知道他倔,遥想当年,她的母亲不同意她跟满都拉图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站在她母亲的营寨外面三天三夜,有狼群从他身边走过,也纹丝不动。
往事袭击而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调头,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