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拉图他骑在马上,低头看着娜仁,无视了哲别行的军礼,和哈丹行的君王之礼。
“你的差事办得不错,退下吧。”话是对着哲别说的,但他的目光却贪婪的,一秒也不肯挪除的粘在了娜仁的身上。
“回来了?”他桀骜不驯的望着她,居高临下。
娜仁捋了捋鬓角的碎发,应上他的目光,清冷的回了句,“是,回来问问大单于准备好和离了吗?”
“你!?”满都拉图被她气得差点吐血,随即冷笑了一声,然后将目光落到哈丹巴特尔的身上。
他想杀他,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娜仁比谁都清楚。
于是她立刻慌了,本能的将哈丹护在身后,“大单于,我们晚上出来行走,在这里迷了路,误入您的领地,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
满都拉图正愁找不到杀掉哈丹的理由,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未收召见,佩戴兵器,聚众前来,不知哈丹巴特尔单于可是来刺杀我的?”
娜仁听着他这荒唐的理由,只觉得可笑的刺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并没有带兵器。”哈丹一五一十的回禀,在他面前已经俯首称臣的这么多年,依旧对自己步步紧逼。
委屈从来不能求全,他也不想再卑躬屈膝了。
“谁不知道哈丹单于杀人从不用兵器。”满都拉图挑了挑眉,讽刺的看着他,手里勒紧缰绳,骑在马上踏来踏去。
“哈丹!”娜仁从他眼中看见了杀意,知道哈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再这样对峙下去,恐怕他今日真的葬身于此。
娜仁转过身来,突然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搂紧他的脖子,跟他咬耳朵,“不要跟满都拉图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知道昨晚的话,你都听懂了。我要你好好活着,给我孩子做父亲。”
“娜仁!”看着娜仁突然放开他的手,心碎的在身后大声唤她的名字,同时也引起满都拉图更大的不满。
娜仁知道他的情绪很快就会失控,到那时君王一怒,下令斩杀,便再也无任何转还的余地。
“大单于,求您放过哈丹,让他离开。”
“我若不呢?”他玩味的看着她,看娜仁还有什么强势的性子,敢在自己面前恣意妄为。
娜仁冷漠而决绝的望着远方,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胡刀,抵住自己的脖颈。
“你若动他一根汗毛,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你威胁我!?”满都拉图愤怒的质问道,他平生最恨人威胁自己,尤其还是被他挚爱的女人威胁。
她不过是仗着他爱她。
娜仁不想跟他废话,而是将那把削铁如泥的胡刀,又往自己细腻的皮肤深处又探了探,直到见了血,满都拉图惊慌之下,才脱口而出,“放人!”
哈丹五内俱焚,踉跄的走过来,看着因自己冲动闯下的祸,如今却要让娜仁替他善后而内疚不已。
“姐!”他怎么能把她扔下,一个人走。
娜仁将胡刀跌在地上,抱紧哈丹,然后闭上眼睛,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在他唇上碰了碰,然后命令道,“走!快走!替我照顾好托娅!”
她眼神里的决绝和敦促,让哈丹还是骑上了马,娜仁猛地用胡刀的刀背砍了一下马腿,马便抬高蹄子嘶鸣一声,然后飞快的射了出去。
当着他的面和哈丹亲吻,被气疯了的满都拉图从马背上下来,看着她脖子上的血止住了,这个为了哈丹不惜自杀的女人,一步步走向她。
然后抬起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娜仁只觉得自己打得七荤八素,站立不住,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擦去嘴角的鲜血,听满都拉图命令道,“哲别,把她给我拖回帐子里!”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知道哲别不会用强,也知道她不会让哲别为难,才将她抛在身后,骑上马回了营。
。
“阏氏,你有没有事?”哲别看着她身后的裙摆被血染红了一片,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娜仁被扇耳光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小腹抽筋似的尖锐的痛了一下,只是没想到竟然见了红。
带着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家伙东征西战,都毫发无损。怎么跌了一跤,就见了血。
“没事,是我的月信来了。”娜仁随口敷衍了句,然后看着他骑在马上,向她伸出了手。
娜仁恐骑马颠簸会伤了孩子,抬了抬眼皮,向他求助,“哲别,我好累,我没有力气骑马了,替我找一辆马车来。”
哲别古怪了看了她一眼,只发觉她面无血色,慌张行了一礼,然后将自己的衣袍脱下来,垫在松软的草地上,又扶着她坐好。
丝毫不介意她口中的月信会沾到他的袍子上,也克制住了问她真相的冲动。
“阏氏,你在此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娜仁虚弱的微笑了一下安慰他,示意他安心。她会在这里一直等他。
娜仁不知道等了多久,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只觉得这一刻比半生还要漫长,终于看见了他身影,在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娜仁终于支撑不住,朝着他的方向倒了下去。
哲别扶着她,不知所措。他不敢抱,也不敢扛,再去跟大单于禀告,只恐耽误了治疗。
他没有见过女人来月信,可是他潜意识里知道月信绝不会导致这般虚弱。
他狠了狠心,抱起娜仁,放进马车里,亲自驾车,将她带回了大帐里。
娜仁提着一口气,不敢任由疲累将自己吞噬,她不能暴露怀孕的事实。
虽然,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小产了。
想到这个孩子正在身体里一点点流逝,娜仁突然有万千不舍。
“阏氏。”军医卓尔泰不知什么时候进的帐子,直到娜仁虚弱的抬起眼皮,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哲别,才知道是他找来的军医。
随后浅浅弯了弯嘴角,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老臣已经给您开了安胎的药,待宝音煮好服下,便无大碍了。要注意多卧床休息,切莫劳累。”卓尔泰压低了声音,用几乎是唇语只有娜仁才能听到的腔调说完,没有落入哲别的耳朵,然后起身行了礼,准备告退。
“不要告诉大单于,只说我来了月信。”娜仁抓住他的袖口,挣扎着又叮嘱了句。
卓尔泰暗自点头,他不会借此邀功,他会给阏氏自己选择的权力。何况,平日里阏氏对他不薄。
哲别担忧的望了一眼在胡床上重新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的娜仁,然后默默行礼,跟着卓尔泰一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