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满都拉图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
“杀人不过头点地, 就算我是死刑犯也要有一个申诉的机会,我的错处我愿意用漫漫余生去弥补,甚至,只要你开口,这部落我也可以给你,让你像从前在札札族一样,母系掌权,你做族长。”
他给的条件是如此诱人,可娜仁还是拒绝了。
他没有感动她,只感动了自己。
“如今的大单于甚至不用勾勾手,都会有无数美人主动送上来。我已色衰,青春不在。另娶一位心胸宽广,温柔贤惠的阏氏,好过我们互相折磨。彼此放过,好聚好散。一开始我们和平的走到一起,现在分开的场面也不想弄得太难看。”
娜仁耐心的劝完,只见他脸上的阴霾更深。
“娜仁,你真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满都拉图讽刺了句,紧接着是很没有风度的诅咒,“是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呢?你陪我走到最后了吗?娜仁托雅,像你这样的女人,你嫁给谁都不会幸福,都不会跟他走到最后,因为你太矫情。”
娜仁忍住想笑出来的冲动,全部生硬的憋了回去,只温顺的点了点头,“是,我承认。”
如今的她不想互相指责,更不愿推卸责任,只想快一点结束这场折磨。
“理由。”满都拉图不死心,又问了句,“是因为姜文君,还是为了哈丹巴特尔?”
娜仁不想跟他赌气,推心置腹的跟他挑明了,“如果我要嫁给哈丹,当初本不必离开母族,毕竟我是先认识的他。”
“但是,从你跟姜文君有了夫妻之实之后,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死人了。”
娜仁不带一丝情绪的说完,却惹得他情绪再一次泛起。
“可是你明明说过会跟我一起共渡难关的!就在我第一次向你道歉的时候!”他的声音沙哑,无法面对这一日的颓败。
“是,我的确说过,但那也不全然是骗你。是我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不想勉强自己,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娜仁的人生信条向来如此,任何人都不值得她委曲求全。
“所以,我就应该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娜仁,这对我太残忍了。你选择了哈丹,你就能保证他这一生始终忠于你吗?如果他不小心犯了错,也许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你还要三嫁吗?”
娜仁没有回答,满都拉图便将姿态放得更低,“娜仁,你不在的这两年,我没有一日不再思念着你。从各方送来的女人,明着暗着,都会被我严厉呵斥。”
“娜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跪下来,疯了似的哀求,“娜仁,从此以后,我的身边不会再出现一个女人,如有违誓,短折而死。”
娜仁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他,想起奶声奶气的阿木尔,她怕自己重蹈覆辙,狠了狠心,拒绝了,“在你听闻谣言我给哈丹生了个孩子之后,一定也是恼怒的吧。我也一样,每一次看见你这张脸,我都会想起你跟姜文君翻云覆雨的那些日子,我恶心。”
“那么你呢!”他愤怒的起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冷冷的嘲讽,“这具被我碰过的身体,哈丹就不觉得恶心!?”
他的话音刚落,娜仁没有任何反应,他却有些懊悔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娜仁,我不知你跟哈丹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如果你已经属于他了,我是很痛苦,但我还是不会放弃。比起失去你的痛苦,你所谓的恶心,我都愿一一咽下,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满都拉图说完,娜仁虽睁开眼睛,但也没有去看他,只是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
他不明白,她却是清楚的很,他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一日两日他也许会爱她依旧,但天长地久,随着时间的消磨,这种恶心的感觉是藏不住的。
“如果我回来你只是为了再次说服我的,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娜仁厌倦了听他的说辞,如果早晚都要撕破脸,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的逼迫再一次将近,满都拉图尽管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可他却不得不面对。
俯下身,去看她那张薄情寡义的脸,肝肠寸断的问了句,“你爱他?”
“是。”娜仁不假思索的承认了。
虽然她心里不够确定,但嘴上一定要坚定。
“你爱他什么?”他已经没了暴怒,只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的孩子,在寻求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会记得我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会在意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
娜仁也不全然算是信口胡诌,这些哈丹的确做的很好。
“我没有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起自己从前跟娜仁在一起的点滴,好像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夫君。
他一直忙着打仗,终于歇下来的时候,她却已经丢了。
“好,我答应你,和离。”
等不到她的答案,他却先放了手。
“你要的,待你回营之后,我再出兵,我答应你。”他说。
“你要的,和离,我给你。”他又说。
娜仁站起身,行了行礼,轻声说了句,“多谢。”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今日天色已晚,这不值一提的仪式只得明日再举行,她不想跟他共处一室。
“娜仁!”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满都拉图心碎的又自言自语了句,“我知道那个孩子是真的。我答应和离,并不是介意你跟哈丹在一起过,而是我想放你自由。”
娜仁没有回话,更没有回头,只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然后回了她从前的帐子。
本以为从前住的帐子会结满了蜘蛛网,未曾想才掀开帘子,便看见宝音那张熟悉的脸。
“阏氏,您回来啦!”宝音看见她别提有多高兴了,立刻簇拥着,将她扶到了胡床上。
她不在的日子里,宝音一直如履薄冰,其他侍女都被赶出去了,只有她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这间屋子,她虽然很久没有回来过,但满都拉图时常还会来这里住一住。
屋里的陈设都没有改变,还是娜仁从前在时的东西,宝音每日打扫,既怕不干净,又怕弄坏了,当真如履薄冰。
不过好在阏氏回来了,只是她还不知道阏氏是回来和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