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被弟弟偷走身份证借贷，惨死在了街头。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这一次，我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妈妈和弟弟。
我知道，他们的死期到了。
（1）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妈的巴掌已经快要扇在我的脸上了。
我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大概是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会反抗她，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陈耀男，我是你妈，你敢这么对我？！”
好熟悉的场景。
十六岁那一年，我就是这样被妈妈推倒在地上扇了几巴掌，弟弟就在旁边笑嘻嘻地吃着烤玉米，就是因为软弱，我放弃了参加高考的机会，把钱给了成绩在年级里倒数的弟弟去县城里的高中交学费。
而我，则独自一人在饭店里打工，饭店里冷得刺骨的冰水和廉价的批发大桶洗洁精把我的手弄得生了冻疮，以至于到我死前的一秒钟，我的手还是奇痒无比，让我忍着痛在已经溃烂的皮肤上抓挠。
我还记得就是因为我这一次的软弱，我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生生死在了追高利贷的犯罪团伙手中。
可笑的是，这个借高利贷的，不是我本人。
而是面前这个吸了我一辈子血的弟弟。
我这一辈子，因他而生，也因他而死。
如今老天看不下去，给了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我又怎么会放弃呢？
“你让你这个废物儿子去读书能读个什么东西，你还不如早点让他出去打工，没准还能找到个眼瞎的，讨个媳妇，就他这样，一辈子都只能当个窝囊废。”
猛的，一个啃得干净的玉米棒就朝我的头砸了过来。
“姐，不就是让你别读书吗，你还真指望自己能读出什么名堂啊？女子无才便是德，跟咱妈一样贤惠听话不好啊？”
我妈被哄得心花怒放，真可笑，这时代的人总是觉得女人和田地里的牛一般劳作才伟大，贤惠、听话这些词语对于她们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陈耀祖，上一世，就是他拿着我的身份证去贷款赌钱，直到追高利贷的堵到家门口了我才知道自己被亲弟弟给卖了。
我摸了我的头，忽然笑了。
“我可以不读书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妈大概早就猜到了我会如此软弱，嘴角带着嘲笑，但还是施舍般对我开口。
“说吧，要是一些对你弟弟不利的我可就不答应，你这作为姐姐的应该也不舍得弟弟过的不好吧？”
我可舍得了，我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我还是温柔地笑了笑，装出可怜的模样：“我知道妈你想让弟弟去星辰的高中读书，但求你想想我，我要是出去打工前期还需要一点路费和饭钱，我求求你，能不能让弟弟去勤中读，那里教育资源差不多，但是学费上勤中和星辰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臭娘们废话那么多，又不是你读书，你了解那么多也只能去种田，我爱去哪读去哪读，谁他妈管你死活。”
陈耀祖扬起拳要打我，却被妈妈使了个眼色拦了下来。
“行吧行吧，反正也是混个文凭，你可得说话算话，把读书的位置自己让出来。”
我当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我要看见他拿着勤中的录取通知书我才同意去打工，不然我不可能让出这个位置，我还要拿着喇叭到处去和别人说你们做了什么。”
我妈平常最爱面子，不然也不会冒着一尸两命的危险非要生下陈耀祖，只是为了向别人炫耀她肚子争气，第二胎就是儿子。
“你就这么威胁我？你还是我姐吗？要是爸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绝对一道雷劈死你！”
陈耀祖一脸不耐烦，可他却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他说起爸爸。
当年爸的死就是因为他。
10岁那年要不是因为他和同学因为调戏女生被人家的哥哥追过来打，我爸上去拦着他，结果对方一个力气没收好，直接一棍子朝我爸头上打去，我也不会没了爸。
我懒得理他，冷笑一声后径直离开了。
（2）
我要去我的高中找校长。
我们学校的校长很难得的是个女人，她身兼数职，是校长，也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上一世我来退学的时候，她劝了我一个小时，最后甚至陪着我回家去求我的妈妈，只是为了让我继续读书。
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此刻再见到这个带着黑框眼睛，眼底满是黑青的女人，我竟然有一瞬间想要掉眼泪。
这是上一世为数不多真心希望我好的人了。
“耀男，怎么突然来了？今天是周日呀。”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校长立刻站起来要将我扶起来，慌张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怎么了，有事情就和老师说，我们一起解决，你不要这样子！”
我红着眼睛抬头看她：“校长，我妈妈不让我读书了，我求你撒个谎好吗？你就说已经帮我退学了，保留我的学籍好吗？我会参加高考的，我自己自学，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读书，求求你了。”
在这个乡村里，校长看过无数女孩因为家庭的原因而丧失了读书的机会，她每每看到都要心痛不已。
她知道劝不动这些思想迂腐的父母，最终还是摸着我的头，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现在的我身无分文，还需要依靠家里，如果贸然和他们断绝关系，我既没办法复仇，也没办法好好活着，我看着手里唬人的退学同意书，敛下了眼中的恨意，走回家了。
其实我让陈耀祖去勤中读书并不是为了为了省什么钱，而是我知道勤中的小混混居多，陈耀祖去哪里，绝对不会学好只会学坏，他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等我回到家时，陈耀祖躺在椅子上悠闲地拿着手机打游戏，我妈则忙上忙下地做着家务。
我妈见到我回来，就扯着嗓子突然骂我：“你个狗崽子跑哪里偷懒了？看不到地上有土？给我过来擦地！”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总感觉自己和她的关系太像一场笑话。
“你愿意自己当保姆就当，我没理由拦着你，狗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崽，而你只知道心疼你那只长了跟不大的把、从头到脚都是废物的儿子，妈，我是你女儿，不是你撒气的奴隶。”
显然我此番言论完全打动不了她。
她把扫把丢在地上，又想如同曾经一样给我一巴掌，可惜经过社会上的各种毒打，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轻轻往身侧一躲她就扇了个空，我刚想开口，后脑勺突然就被撞击了一下，我猛地转头，陈耀祖正在那里笑着挑衅我。
平日里陈耀祖使尽浑身解数从我妈身上吸血，此刻这种场面倒是团结得不行。
我一把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跑到厨房拿着菜刀，趁着陈耀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命根子上，就在他疼得嗷嗷直叫、我妈尖叫起来的时候，我又抓住他的裤子将刀对准他的命根子。
“江春梅，你儿子不就多了一条这个吗？要不我把它剁了吧？书他也别读了，跟我去县城里打工吧。”
“你这个疯子！你绝对是被鬼上身了陈耀男，你给我放下刀，你这个神经病，赔钱货，狼心狗肺的贱货！你放开我儿子！”
……
这些难听的话像泡沫一样，顿时一种无力感包裹住了我，我最终还是放下了刀。
然后。
转身又踹了陈耀祖的命根子三脚。
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会让他疼上好几天罢了。
（3）
我重活一世，就不是来受气的，我还呆在这个家是因为我要把上一世所受的委屈都还回去，我人都死过一次了，要是因为圣母而原谅他们，老天都不会原谅我。
大概是知道如今的我性情大变完全不好惹，陈耀祖和我妈两个人只敢在我身后嘀嘀咕咕地骂我，又怕我发起疯来砍他们，每次我一转头就安静下来。
直到有一天，我弟拿着勤中的录取通知书站在我面前，我妈才扬起下巴看着我，满脸都是嘲讽：“看见了吗？你弟弟通过入学考试进勤中了，我已经给你联系好打工的地方了，收拾收拾可以去了。”
我淡淡瞥了一眼：“勤中这种塞钱就能上的高中要还是进不去就可以进城里的精神病院看看了。”
留下这句话后我就进房间把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拿着走人了。
顺带拿走了我妈藏在床底下的200块钱。
那是我妈拿给陈耀祖到学校补贴伙食的，不过最后也都进到了台球馆和小卖部卖烟老板的口袋中。
等她发现的时候大概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但此刻我毫不畏惧。
在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后，我终于到了上辈子我打工的地方。
老板娘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她人还算不错，有时候看我洗碗洗出了冻疮还拿药给我擦。
我到的时候天快暗了，老板娘见我还没吃饭，就热情地招呼我去房间放行李后和他们一起吃饭。
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个床以及下脚的地方，房租在工资里面扣。
我此刻晕车晕得有些吃不下饭，就婉拒了老板娘的邀请，躺在床上。
行李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的书和资料，饭店往前走二十分钟是县城的图书馆，那里到晚上十二点才闭灯赶人，里面的书和资料对比其他地方相对齐全，最重要的是里面是有练习资料的。
现在是晚上六点，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我去厕所洗了把脸，就上路了。
我不能让老板娘知道，我还在学习。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
翻开书本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差点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拿起我的笔了，在上一世的后半辈子，我拿起过洗碗布，穿过高跟鞋举着托盘一整天，在无数过日夜里，我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把书继续读下来了呢？
曾经觉得痛苦的数学题如今我也只觉得亲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指着我身旁的空座位温柔地开口询问。
我摇了摇头，又低头思考题目了。
大概是和这些脱离太久，我并不笨，可这有些题目是真的有些绕，我烦得挠头，却突然想起来这样大概会打扰到身旁的人。
但对方听到声音只是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笑了笑，开口问：“是这道题不会吗？”
我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我可以给你讲一讲，在里面可能会打扰到别人，我们去外面吧。”
少年叫方桉，在附近的高中读书，家里人生意忙，他就总是来图书馆做作业。
“家里总是没什么烟火气，来图书馆至少还有人陪。”
他说。
方桉的思路很简单却很有用，他一讲我就懂了。
讲题完了，他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