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适宜2025-06-12 09:204,221

14、

我看到旺旺的眼角也挂着泪。

它也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看不下去了,于是转过身。

郑锦晟又开始“检讨”:「囷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会改正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该把上一辈的恩怨报复在你身上,我真的很后悔……」

「我知道你肯定很累吧,都怪我,是我太傻了……」

我没哭:「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用,人都不在啦,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干嘛还要在我死后后悔,让我也不得善终……」

我说道。

可惜他听不见。

我走了。

我不想听他迟来的道歉。

奇怪的是,这次我可以离开他了。

我没有犹豫,快速飞走了。

我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交车站台。

那里还是一点没有变化。

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我和郑锦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

十几年前,我和妈妈刚刚搬到南城。

那天,郑锦晟殷勤地帮我们搬行李,还兴奋地同我讲很多话。

临走的时候,他悄悄告诉我:「你长得好好看啊,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但是郑锦晟却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边,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能出现。

像一个英雄那样拯救我。

15、

这样算来,我和他也算青梅竹马吧。

迷路的时候,他牵着我的手:「囷囷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说:「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我踩着他的影子,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温柔的侧脸上,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光。

我们一起走过漫长的街道,回到家。

他很温柔地看着我眼睛说:「囷囷,我好喜欢你啊。」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仔细想想,这已经是我和郑锦晟认识的第十六个年头了。

我出生在一个很穷的小山村。

穷到什么地步呢?

那里大半人家都是没有吃的,不得不把孩子卖了换取粮食。

我的妈妈是被拐卖来的。

记得小时候她抱着我,悄悄跟我讲外面的世界。

我听得入迷,问:「那我以后也有机会去看看大千世界吗?」

妈妈愣了一下,接着坚定地回答我:「一定会的。」

「囷囷,你会去到你想去的地方的。」

我爸爸家暴,打人很凶。

我记得小时候他生气的时候就拿啤酒瓶砸妈妈的头。

家里到处都是血迹。

恐怖又真实。

肮脏的,混乱的,那是我最不想回忆的童年。

我妈抱着我哭,她拼了命地想要离婚逃出去。

可是每次出逃,结果都是失败。

她得到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殴打和辱骂。

我护在妈妈面前,可是我爸连我一块打。

我身上全是伤,哇哇大哭。

我跑了出去,在一个来村里支教的姐姐的帮助下,我得到了救助。

这件事引起了公安局的注意。

他们问我怎么回事,我就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我和妈妈终于重见天日。

16、

离婚终于成功。

妈妈带我离开了那个破旧的,贫穷的,污秽的小山村。

我妈对我很好,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她总是很温柔地同我讲道理。

她看人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她对街坊邻居都很友好,大家也不过问以前的故事。

不过奇怪的是,她老是和郑锦晟爸爸单独出去,在我和郑锦晟都去上学后。

妈妈说她是去买菜了。

可是菜市场根本不在那个方向。

那时候我太傻,丝毫没有察觉她和郑锦晟的爸爸暧昧不清,关系不正当。

等我真正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那天天阴沉沉的,我妈又和往常一样出门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郑锦晟妈妈会突然出现。

郑锦晟妈妈拉着我妈的头发在街上走着,她唾骂着。

我妈衣衫不整,而郑锦晟爸爸则低垂着头跟在她们后面。

事情很显然。

郑锦晟爸爸出轨了,和我妈妈。

各种污言秽语从街坊的嘴里说出来。

妈妈永远都忘不掉那天的情形。

她因此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郑锦晟父母离婚了。

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郑锦晟爸爸自杀了,在一个秋天的夜晚。

他留下的信里,全是关于我妈妈的。

丝毫没有提及以前他的那个家庭。

我妈看到了那封信,精神终于绷不住爆发了。

好几个人都没能拦住她。

她冲上马路,过路的车把她撞伤了。

17、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短短几天,我就失去了一切。

而那时候,我和郑锦晟才在一起十几天。

和郑锦晟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他不要我了。

我那时候已经离不开他了。

于是我死缠烂打,分分合合,还是要留在他身边。

不管他是什么表情。

祝欢每次都气我太舔,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可是她不知道,郑锦晟以前对我很好的。

我贪恋那一点好。

那一点点就是我的整个青春。

其实我知道郑锦晟不怪我,他父母的婚姻早就走到了尽头。

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而我妈妈只是一个导火索。

他爸出轨,责任在于他爸,而不是什么都没做的我。

可是后来啊,他妈遭受不住打击也自杀了。

郑锦晟看到他妈的尸体,一下就绷不住了。

他抱着我哭,他提出了分手,可是我不愿意。

我说:「没关系的,郑锦晟,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走出来。」

我记得他那时候说过的,他说他永远不可能对我好了。

他爱我,可是也对不起他妈。

他不可能对我还像从前一样。

我留在他身边。

我想要替我妈赎罪。

是我对不起他,我该赎罪的。

我想陪着他度过漫长岁月。

后来郑锦晟在外拈花惹草,对我恶语相向,我都忍了。

每次他说出那种伤人的话语后,都会去买酒喝来麻痹自己。

18、

夜深了。

郑锦晟躺在我以前睡的床上。

他不吃不喝,脸色憔悴,衣服也脏了。

郑锦晟的声音沙哑,他打了一个电话:「喂,我想让你……什么条件都可以。」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

仿佛有一道屏障横在我和郑锦晟之间。

我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

我离开了那里。

困住我十几年的地方。

我跟在祝欢后面。

她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悲伤里走出来,神色平静。

可是我清楚,她心里肯定很难受。

「囷囷,对不起,我应该跟着你的……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相信郑锦晟,明明你以前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和他结婚后变得沉默寡言。」

「我知道痛苦不能传递,可是,我真的很想替你承受那些伤痛,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我应该对你多一点关心的。」

「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骂你恋爱脑了。」

她自言自语。

我也哭了。

没想到灵魂也会有眼泪。

印象之中,祝欢很坚强,很少见她哭。

可为了我,她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我垂了垂眼。

我和她认识是在高中。

她家里很有钱,从小锦衣玉食。

一次舞蹈表演让我们熟络起来。

她说,她从小父母离异,没人看管,于是结识了些不好的人,走了很多弯路,还差点进局子了。

很幸运的是,那时候她恍然悔改,重新生活。

而我是第一个愿意接受她的人。

不管她的过往。

也不在乎她的缺点,愿意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其实啊,她对我明明更好。

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总是不留痕迹地帮我。

军训时站军姿我中暑了,她给我煮了清凉的绿豆粥,让我喝下去。

我和她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读书自习,一起逛街买衣服。

班主任不喜欢我,讲话时阴阳怪气我时,她在下面小声地骂回去。

她见不得任何人欺负我。

我发烧一个人留在寝室时,也是她逃课出来专门照顾我。

她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

19、

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和郑锦晟。

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是爱惨了郑锦晟。

一意孤行,非要和他在一起。

我记得死之前那一瞬间,我还在想。

郑锦晟会不会来找我。

是我错得太离谱,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切。

放弃了爱我的妈妈,放弃了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

我看着这世界,忽然就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滑了出来。

我以为我死了就不会再伤心了。

我以为我死了就能让一切都结束。

可是我想得太简单啦。

爱你的人会活在愧疚当中,甚至一辈子放不下。

我对不起他们。

我就这样飘荡在人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虽然能够离开郑锦晟了。

我去了以前的很多地方。

那些充满着回忆的地方。

我看到我妈妈抱着我生前的照片整夜整夜地掉眼泪。

我看见祝欢白天经常发神想起我,精神不稳定,强颜欢笑。

我看到以前的好友提起我时,总是不免长叹一口气:「真是可惜。」

我看到好多好多,那些悲伤的,遗憾的事情。

我很难受,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回去看一眼旺旺。

20、

远远瞥见了郑锦晟。

明明没过几天,他却整整瘦了一圈,眼底猩红。

我从来没看到他为谁这么伤心过。

我进了以前的住所,那里摆着一本书。

是我以前很喜欢的那本。

不知道是天意使然,还是纯属巧合。

风吹过,停在了126页,那一页有我用荧光笔标注的话。

「时光说,再见啦,我亲爱的人儿。」

「世界会记得你的,会想起你的好。」

还有我的一些想法。

「下一次呀,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别再愁眉苦脸的啦。」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之前离不开,不是因为我的执念太深了吗?

而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郑锦晟正牵着旺旺的狗绳带着它散步。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出来了。

为我自己,也为旺旺。

旺旺叫了起来,声音凄惨。

郑锦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是囷囷吗?」

「你回来了吗?对不起,虽然没什么用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道歉。」

「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其实你又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造化弄人。」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走了。

我想我永远不会再回头了。

再见啦,郑锦晟。

21、

我想去陪祝欢。

她始终记着我们的约定。

来年春天的时候,要一起去看樱花。

虽然只剩她一个人了。

我陪在她的身边,望着花落。

我在心里许愿:「上天请保佑,她以后好好的吧……」

我不想再看到她伤心了。

她难过,我也难过。

我想她开心,认真生活。

我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郑锦晟的地方,也是我以前住的家。

隔着岁月,我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少女。

她十分小心谨慎,眼里却是对生活的希望。

我说:「林囷,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的,再见啦,我也会在天堂祝福你的。」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之前我总是对这个世界的执念太深了。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走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我走了。

我爱你,永远,永远……

番外篇—迟来的告别

林囷离开的第一年,郑锦晟还是没能从回忆里走出。

以前他从来没有发觉,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天灾人祸,意外是那么容易把一个人带走。

看到林囷尸体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你看,上天总是让他失去一些东西。

然后才会让他发觉,失去的是对他多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的安排。

最近旺旺更虚弱了,有气无力的,尽管前一段时间它回光返照。

他知道,旺旺也要离开他了。

他总是想起林囷,以及以前的那些事情。

他想,自己以前是真的混蛋。

明明林囷那么爱他,可他却一次次践踏她的真心,让人伤心。

每次他都用酒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想起痛苦的事情。

可是清醒的时候,那些事情反而更加清晰。

他永远也忘不掉。

逃离不了的,他想。

又要到一年清明了。

郑锦晟收拾好衣服,开着车去了墓地。

其实林囷火化后的骨灰,没有全部撒在海里。

他私自留了一点,埋进土里。

他要那一点幻想。

来年的时候,墓前面有了一朵小花 正迎风长大。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暗示。

他只知道,他该和过去告别了。

「囷囷,愿你在那里,一切安好。」

「我爱你,永远永远,可惜你没有机会听到了。」

想到这他的眼角又湿润了。

不过下一秒,他擦干眼泪,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也许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他带着林囷的照片,前往很多城市旅游。

他要带她去看看大千世界 ,就像她梦想的那样。

因为他的女孩,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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