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本就是个让他时常感到不真实的存在,这短短几个月更是接连发生意外,一会儿昏迷不醒让他濒临绝望,一会儿无故消失让他游走在崩溃边缘,他实在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
然而,现实从不允许他们心无旁骛地在一起安稳度日,以前她一心寻找叶家仇人,现在,她又要为了他的事情为他奔波操劳。
他心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愧疚。
他从未为她遮风挡雨,若非她自己足够强大,恐怕在遇到自己的那一刻便是灭顶之灾。
多少心酸苦楚如鲠在喉,忧郁伤感在他的眼中凝结成浓浓大雾,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也望不到那虚无我缥缈的未来。
叶梦天生的乐观,或者说,她从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望,她只是按照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做,不问结果。所以,这样的她,天生比别人多了一丝洒脱。
她很快从陈晏之的怀抱中离开,冲着他笑道:“你在这里守护边关百姓,前朝的事,我帮你解决。”
她目光平和笃定,充满着不顾一切的孤勇。
陈晏之深深地凝望着她,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他轻握她的手,温柔地嘱咐,“事成,在信王府等我回来;事败,来宁州找我。”
叶梦点点头,着急地从他手中挣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罢,再一次催促他,“快走吧,边关的将士们还在等着你呢。”
张大人点头如捣蒜,就连一向沉稳的严战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陈晏之目光沉了下来,收起方才的温柔缱绻。他望向焦躁不安的张大人,语气多了几分威严,“本王负责退敌,你,把这里的歪风邪气整治好。别跟本王说什么陈年旧疾一时难以治愈,治不了,本王先把你的势力连根拔起。”
刚要加以解释的张大人脸立刻变成了菜色,原本信王殿下突然到访,他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之事,着实捏了一把汗,结果殿下千里迢迢地赶来只是为了找个女人,他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只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有什么闲心去管百姓疾苦,他也就安了心,这回兰泽突然举兵进犯,他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才如此心急如焚,不想,信王殿下临走之前如此严辞警告,看来,殿下这两日打着找人的名义,实地考察了不少民情民意。
陈晏之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懒得跟他多说,他要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继续侥幸的后果是什么。
他回过头再次向叶梦告别:“我走了,你,保重。”
叶梦点头,嘴角微微向上弯起,江南水画一般清秀婉约。
护卫牵来了马,陈晏之深深地看了叶梦一眼,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
他终于走了,带着守护百姓的沉重使命,以及对未来的渴望,一往无前。
叶梦目视着他笔挺的后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依恋。
理智如她,在分离真正到来之际,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不舍。
队伍渐行渐远,如芒在刺的张大人总算松了口气,他冲着叶梦干笑两声,挥手招呼大家回去。
原本急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一下就空了,叶梦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队伍,回头对花儿说道:“我们也走吧!”
花儿站着不动,一脸为难道:“小姐……咱们、咱们能不能别去,就在这里待着便好?”
叶梦不解,疑惑道:“为什么?”
“您想啊,皇子夺嫡乃是皇上自己家的事,哪有您掺和的份,再说了,信王殿下离开京都城这么久了,您就算此时赶回去,这时间都过去多久,恐怕等您到了京都城,一切也都成定局了,到时候您非但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虽然、虽然您武功高是不错,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京都城还有花月夜在……”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有危险。”叶梦道:“不过,就算不为公,为私,我也决不能坐视不管。我既然选择了陈晏之,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被动之地。你知道吗,一旦豫王得势,别说这小小的南境,陈晏之很可能连命都会丢!”
“可是……”花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些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过被她的理智压制着。
叶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花儿简直快要哭了,这个紧要档口,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叶梦看她似乎很为难,也不勉强,只道:“你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说吧!”
说罢,再不犹豫,直接跳上被陈晏之丢下的马车。
花儿看她心意已决,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其实您真正的身份是……”
“不管我究竟是谁,我都得回去一趟。”叶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花儿停顿下来,迟疑地看着她。有时候她实在不懂,小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还有,小姐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总之,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赶着车子带着叶梦调头回了京都。
回去的路上出奇的顺利,不过,结局如花儿所预料的那般,她们耽搁了太久,等她们回到京都城时,京都城已经要变天了。
陈晏之刚刚离开不久,陈慕之立刻鼓动其党羽上疏弹劾,罗列出十大罪状,皇后娘家意料之中地被一并牵扯其中。此事若换做往常,皇上或许会考虑顺水推舟下旨严惩,可眼下情况明显不对劲,他们手上既然掌握了这么多证据,为何不趁着信王在京时拿出来与他对质,而是非要等到他不在时提出来。
皇上是想打压皇后一脉不错,可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考虑,就是因为皇后母族势力过大,长此以往势必独揽朝廷大权,打压他们的目的在于平衡各方势力,避免一方独大。他们趁着信王不在京都突然发难,大有要让他死无对证之嫌。皇上心里清楚,自己要是在此时料理此事,不过是让原本就有所倾斜的天秤彻底向另一端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