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吓得脸色发白,小姐虽然通情达理,但内心却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强迫她做事,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别人一强迫,她立马就会产生逆反心理。小姐上回失忆,这一特征就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一次应该也是……
她害怕地看了一眼陈晏之,再看看站着不动的叶梦,心紧张地提起。
小姐侧眸斜晲着信王殿下的眼神……她实在担心,小姐会突然一掌将信王殿下掀飞。毕竟,小姐现在可不记得他是谁。
好在,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就在叶梦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晏之的时候,对面又来了一拨人。
来的正是宁州知府张大人,他是骑马来的,身后那群衙役则一路跑步紧随其后。
花儿见状,立马自觉退到一边,叶梦回头看了一眼,也避开了。
陈晏之坐在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不满。
张大人一上来,连马都没来得及停稳就直接跳了下去,他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急得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火急火燎地喊道:“殿下不好啦,下官刚刚得到消息,兰泽突然举兵进犯,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来势汹汹,我军几乎连整顿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是连连溃败,吴将军已经上疏向朝廷请求支援,可是这一来一往,下官只怕时间耽搁越久,咱们南境越不安全,想到殿下正好就在此处,特来请求殿下出面支援。”
信王殿下作为太子最佳人选并不受皇上待见,国丈爷曾经为了让他远离朝堂是非明哲保身,把他带在身边,信王殿下跟着外家南征北战,不仅武功奇高,领军作战的能力也很优越,一定能带着大家扭转乾坤。更何况,他毕竟是信王,又是南境诸侯王,他一出现,就算不动手,也能大涨将士们的气势。
现在他们节节败退不知所措,要是不能尽快让他们看到希望,人心很快就乱了,人心一乱,不用打,自己就成了一盘散沙。
南境危矣,宁州危矣!
陈晏之骇然失色,激动得想要站起来,奈何身上毒性未解,动弹不得。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按捺住心底的慌乱,问道:“三个月前,兰泽才派人出使我大成,向我大成表示友好,为何突然向大成开战?”
“据说是他们那个太子的主意!”张大人激动地跺了跺脚,“兰泽夺嫡之争闹得是惨烈无比,兰泽皇帝对太子的不择手段极为不满,有心扶持成王,近日更是把兵权都给了成王,太子不甘心,故意怂恿自己的部下闹事,他们的百姓深受其害,过得是水深火热。兰泽太子一心想着要稀释成王手上的兵权,即能转移内部矛盾,还能树立自己的威信,一举两得啊!”
“那他们的皇上难道就是个吃干饭的吗,他怎么不管一管!”陈晏之义愤填膺道。
“兰泽皇近年体力渐衰,如今更是卧病在床动弹不得,前朝之事,哪里还由得了他做主,大小事宜全凭皇后作主!”
“真是岂有此理!”陈晏之大怒,“无知鼠辈,也敢拿我大成给他做嫁衣,只怕他承受不起!”
张大人眼睛一亮,心里顿时有了底,为保险起见,他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殿下您是……”
陈晏之一声令下:“严战!”
“是!”候在一旁呢严战随即走出,拱手说道。
“立刻集齐所有人马,随本王一同去南境大营!”
“遵命!”严战抱拳,转身欲退。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叶梦突然走了上来,大家都惊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叶梦走到马车前,正对着他站着,神情异常的冷峻,“你别忘了,皇上还在京都城内等着你去救他,你要是去得晚了,说不定整个大成就要变天了!”
陈晏之果然停顿下来,陷入一片纠结。
叶梦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语气严肃,“南境一时之危,与太子之位,孰轻孰重,你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陈晏之陷入深思,迟迟不能做出选择。
“这……“眼看着一心要去支援前线的信王殿下就这么打起了退堂鼓,张大人十分的慌张无奈,他看看仿若局外人一般好整以暇叶梦,再看看犹豫不决的陈晏之,着实捏了把汗,进一步恳求道:“信王殿下,太子之位固然重要,可这里是您的封地,这里的百姓皆是您的子民,您不能置我们于不顾啊!”
“放肆!”叶梦勃然大怒,“一旦豫王夺得太子之位,他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信王,然后就是你们,你以为信王放弃夺嫡,先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你们就能安然无恙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执意要信王亲自前去支援究竟安的什么心!”
“这……”张大人吓得声色俱变,连连摆手想要解释:“我不是……”
叶梦厉声打断他,“再说了,你自己也说兰泽皇帝把军权给了成王,可想而知他们的太子手上并没有多少兵力,他们之所以能赢,不过是占了个出其不意,一旦你们回过神来就能立刻扭转局势,何须信王殿下亲自出马?杀鸡还要用上宰牛刀,你们南境的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你你你……”张大人被她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指着她道:“你不过区区一介妇人,竟敢在军政大事上指手画脚,你……”
“好了!”陈晏之厉声喝止,叶梦回头看过去,心情颇有些激动。
陈晏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肯定地问:“你没有失忆?”
他这一问,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花儿和严战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齐齐望向叶梦。
不过须臾之间,她仿佛完全变了个人,眼中丝毫不见半分茫然,有的只是洞悉一切的冷厉。
叶梦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我早知道相灵动机不纯,又岂会上她的当?”
原来,这是一出计中计。
花儿大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陈晏之目光一震,一时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心情复杂难言,“那你为何……”
“这些等以后再说!”叶梦很快回到原来的话题,“我只问你,解一时之困,与一劳永逸,你选哪一个?”
陈晏之目光微凝,张大人的心紧紧揪起,紧张地看着他。
“你说得很对。”陈晏之缓缓说道,“一旦失去太子之位,我将万劫不复,南境也会受我牵连,尤其那些效忠于我的将士,他们日后必定会被针对。所以……我还是要去帮他们。”
他说到前半段,大家都以为他选择了太子之位,这本无可厚非,所以,大家俱都沉默,只是心里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等他把话说完,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张大人看到了希望,而严战和叶梦知道,信王殿下,始终还是那个满腔热血、心怀正义的性情中人。
什么一时之困什么长久之计,通通都是废话,大军压境,一旦前线破防,边关百姓将会生灵涂炭,大家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长久?
那一刻,叶梦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从袖中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解药,倒出一粒放在手心,上前两步,亲自喂进陈晏之嘴里。
陈晏之吞了药,稍稍运力,发现自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顿时惊愕不已。
“你怎么会有解药?是你给我下的毒?”
“我本来是想拖着你让你留在宁州,等豫王和花月夜斗得两败俱伤了再回去,不想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边关告急,我也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叶梦语速飞快地向他解释。
“可是为什么?”虽然认识这么久,他相信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可是,亲手给他下毒这种事,他还是无法接受。
“你要是相信我,就先别问。”叶梦目光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总之,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现在,你还是赶紧走吧,前线的将士们需要你,南境的百姓也需要你。”
“那你呢?”陈晏之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他内心感到很是不安,仿佛她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仿佛自己随时都会失去她。
花儿心尖一颤,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内心隐约猜到了什么。
叶梦并未挣开他的手,只是缓了语气道:“你去支援前线,京都城的事,我帮你解决。”
她言之凿凿,目光笃定,陈晏之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他想说不必,这是他们陈家的事情,不需要她牵连其中,可他实在开不了口。
内外交困,他已分身乏术,逞强不过是为了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面子,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无数感激之情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深深地凝望着她,悄然红了眼眶。
都说她能遇到他是她的造化,只有他知道,真正幸运的人是他自己。
两两相望,最终彼此都湿了眼眶。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晏之点点头,叶梦的手从他掌心滑落,转身的瞬间,手腕忽然被人一扯,她转身过去,还没站稳便撞进一个大大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