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叶梦醒后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陌生的妙龄少女,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浅绿色罗裙,胸前有一朵粉色丝带打成的蝴蝶结,头上梳两个圆圆的小髻,看着十分活泼可爱。
叶梦知道这身装扮是宫廷侍女独有,茫然的眼中更加充满疑惑。
见她醒来,两个人都眉开眼笑,一个人探下身扶她起来,另一个扭着头欢天喜地朝外面喊:“皇后娘娘,这位姑娘醒过来了!”
她刚刚靠着坐好,扶她的侍女去倒了杯热茶来,贴心道:“姑娘睡了这么久,想是已经渴了。”
叶梦从她手上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她们笑得温和可亲,她心里却只有莫名。她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环境,暗黄色的芙蓉帐,两边用金钩勾住,眼前是一张天蚕丝制成的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图,颜色艳丽如新,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沉香的气味。
这是皇后娘娘的房间,陈晏之的母亲?
她暗暗思索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间的环境,外面就有人进来了。她缓缓抬头,只见一名年龄三十出头的宫人搀着另一名妇人从款款走入,被搀着的那位,容貌姣好,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一身鎏金拖地长袍,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头上纯金打造的金凤凰也随之轻盈振膀,雍容之气无与伦比。
叶梦看得呆住,脑中犹然跃出四个字:国色天香。
怪不得陈晏之能有那般超凡的好相貌,原来是随了皇后娘娘。叶梦忍不住在心底幽幽地感叹。
正发着呆,便听身旁的两名侍女委身福礼:“参见皇后娘娘!”
兰心轻轻摆手,她们便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
温柔的声音自头顶缓缓地响起:“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看的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叶梦再一次在心底感叹,随即说道:“没有。不过……冒昧问一句,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在皇后面前自称“我”,皇后身边的侍女急忙想要呵斥,皇后轻轻暗暗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兰心顺从地低下头。
皇后向前一步,态度温和地说道:“是皇上把你带回来的,他让本宫好生照顾你。”
“皇上?”叶梦重复了一句,猛然想起来皇上先前说的那番话,似乎是认识她的母亲,激动得差点忘了自己此刻身在皇后宫中,刚要问皇上在哪儿,皇后那双如秋水一般温柔美丽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落进她的眼底,她猛然回过神来,于是冲口的话在嘴边戛然而止,改成了另外一句:“我什么时候能走?”
皇后面容平静,“皇上没说。”
“要经过他的允许,我才能走吗?”叶梦问。
皇后点了点头。
叶梦不禁蹙起了眉,皇上突然出现在霁月山庄,又突然把她带进宫里来,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莫非……她灵光一现,皇上认识母亲,会不会是,他知道叶家大火的真相,想要告诉她?
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皇后见她面有不安之色,微微笑道:“这里是皇宫,你还担心什么?”
“正因为是皇宫所以才担心呢!”叶梦回道,“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兰心勾了勾唇,暗道这姑娘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皇后在她身边坐下来,目光慈祥得如同天底下所有的长辈一般,“听说你救过信王多回?”
“只是搭把手罢了,算不上救。”叶梦一副温柔无害的样子,看似不经意地回答,其实处处斟酌。
她知道自己是谁,更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算什么,不过,她没有做错过什么,因此也无需过于担心他们会对自己不利,那么,把脸上的冷意收一收,做到不卑不亢就好了。
皇后听了她的回答,施施然一笑,“你真是太过谦虚了,你们之间的事,本宫都听说了。”
听说,听谁所说?陈晏之总不会闲到去跟她说这些,那么,很有可能是陈楹之了。
不过,不管是谁,都跟她无关。她不想在这里耽搁,于是一脸不安地问:“您不能先让我回去吗?”
“怎么,你不想待在这里?”皇后语气温柔婉转,“这里不好么?”
叶梦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陌生的地方。”
皇后笑,“住上几天就熟悉了。”
“可我没有必要熟悉这里。”叶梦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的话听着十分唐突,兰心再一次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结果又被皇后制止。叶梦只当看不懂,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她本就是清冷的长相,可凌厉可柔弱,这会儿倒是一点也让人看不出她是个出手利落的女猎人。
皇后看她三句不离要走,怕时间久了她更会纠缠自己,于是嘱咐道:“本宫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想睡或者想下床走动,都可以,只是不能出这座殿。”
叶梦想留住她,可她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起身后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叶梦心里其实正巴不得她离开,反正只要让她不怀疑些有的没的就行,她一人反倒乐得清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悦耳的琴音。琴音悠扬,如山间溪水潺潺,温润清雅,又似萧萧秋风,低沉婉转。
叶梦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口中无意识地念道:“芳华。”
已经越过屏风的皇后脚步一顿,迅疾会转神来,惊异地望着她,问道:“你识得这首曲子?”
“什么?”叶梦不解地问。
皇后折了回去,重新走到她身边道:“这首曲子乃是兰泽国一位年轻郡王专门为他已故的未婚妻所作,前几日才由出使兰泽回来的大臣传入宫廷,你是如何识得这首曲子的?”
信王这阵子都没到后宫来,他那么忙,按道理应该还不知道这首曲子才是。
“我?”叶梦被问得发懵,“我不知道啊!”
皇后定定地看着她,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暗想这也许只是凑巧,毕竟“芳华”二字实在太过平常。她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