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紊乱,气血虚浮。
陈晏之大惊失色,不由分说地将叶梦打横一抱,匆匆回房。
刚刚从厨房回来的花儿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急忙跑过去询问:“小姐怎么了?”
陈晏之一路将她抱回房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花儿心急不已,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叶梦刚躺下不久就开始梦魇,口中一直说这梦话,可惜他依旧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讲什么。
他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喊道:“别走!”
陈晏之心中一痛,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放心,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叶梦这才放松下来,安心地睡了。
不一会儿,花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瓶药,她先从桌上倒了杯水,跟药一并端过去。
陈晏之知道她手上拿的药是什么,二话不说地拿过去,揭了盖子从里面到处一粒棕色药丸,再伸手往叶梦下颌处一掐,叶梦被迫张开嘴,他便把药送入她口中,等她把药咽下去,又拿水喂给她喝。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小心呛着,咳嗽了几句,水从口中溢出来一些,花儿赶忙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陈晏之。
陈晏之帮她把下巴、脖子擦干净,她身上舒服了,总算睡得安稳。
见她不再说胡话,花儿暗暗松了口气,眸光一闪,趁着陈晏之还未回转过来,赶忙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陈晏之独自留在房中守着她。
从早上在大街上遇到她到现在,她一直待在自己房间不出门,他都没机会跟她好好说说话,没想到,等他有机会说的时候,她却没办法听见。
回想半个月以前,他们还好好地在一起寻找揭发相灵真面目的真相,她那么聪明果敢,他从未想过,那么敏锐机智的叶梦,竟然会栽在手段一直并不高明的相灵手上。
如今想来,也许正是她的手段不高明才成了她最好的掩护,他和叶梦,都太过大意。
茫然无知的眼神,陈晏之感到心痛无比。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一觉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什么感觉,那种手足无措,那种恐惧彷徨,足以令人崩溃。
而同样的事情,她在短短一年之内经历了两次。
两次都遇到一个对她表现出巨大善意的男人,上一次是心机叵测的花月夜,这一次,那个所谓的表哥贺真,连他都不知其底细,而与她一开始就对花月夜有所防范不同,她似乎是真的相信贺真。最令他头疼的是,现在的她性情与过去大不相同,她失去了原来的警惕性,贺真先入为主,让她小心戒备多留个心眼,在她眼里无疑是在挑拨,这非但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会拉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他不能急于求成,所以,为今之计,只能留下来陪在她身边。有他在,贺真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对了,还有花儿!就算她之前是受到了相灵的威胁才不敢把消息告诉自己,那现在呢?她已经见到了叶梦,确认了她的安全,却依然没有将消息传给自己的打算。即便事情真如贺真所说,他与叶梦是表兄妹,那凭借他与叶梦的关系,她也应当把消息告诉自己,毕竟,他和叶梦已经选择了彼此,他才是将来能够相伴叶梦一生的人,不是吗?
作为叶梦的侍女,她并没有在自己的主人失忆后遵从主人的选择,妥当地处理这些事情,这显然就能够说明问题!
许许多多的问题萦绕在他的心间亟待解决,可惜现在天色已晚,而叶梦又忽然发病,离开不得。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没把严战一块儿带来,现在自己孑身一人远在宁州,身边一个真正可信的人都没有。
也只好暂时先忍耐着,一切等到了明天再说。
他伏在床前,睡意渐渐上涌,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奔波十来天,昨晚也一直想着如何尽快找到她的事情,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他实在是太累了。
世界异常的安静,房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贺兰因彻夜未归,急坏了管家与花儿,两人在房中商量了一番之后,花儿当机立断地提出让管家先回兰泽,叶梦和陈晏之面前,她自会解释。管家放心不下叶梦,更放心不下自己看着长大的主子,犹豫良久,还是答应了下来。
未免发生意外,花儿细心叮嘱他:“平南郡王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说明。为了安全起见,您最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偷偷混进兰泽,之后再视情况而定。记住,到了兰泽,有什么情况立刻来信通知。”
管家连连点头,也反复盯住她照顾好公主,花儿请他放心,就算她死了,也绝不会让公主少了一根头发。
管家这才稍稍放心,粗略收拾一番,等天刚蒙蒙亮就悄悄离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陈晏之倏地睁了眼睛。一眼看到眼前的空白,脑中立时“嗡”的一声,猛然坐直了身体。
肩膀上的毯子随即从他的身上滑落,他伸手接住,捏着厚实柔软的羊绒毯,心中狐疑,紧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激动地一下站起来。
由于起得太快,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摇晃了一下,他很快站稳,将毯子丢在床上,转身直往外跑。
“叶梦!”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喊。
昨天与她说话时的情景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她每每看他时,眼中总是充满防备与疏离,与她此时表现出的关心截然不同。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并没有失忆。
一定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他迫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飞快地往外跑。
然而,昨晚还热闹非凡的宅子今日却显得异常安静,明明随处可见正在埋头干活的下人,却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生机。
他到处跑到处找,结果将整座宅子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叶梦,就连花儿也不知去向。
他呆立在庭院中央,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太像是一场幻觉。
他还来不及分清虚实,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眼前一亮,飞快地转过身去,然而,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眼底满满的期望顷刻间灰飞烟灭。
来的人是花儿,她一看到陈晏之,老远就喊开了,“不好了殿下,小姐被人抓走了!”
陈晏之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问道:“谁?”
“不知道!”花儿跑上前来,气喘吁吁道:“昨晚贺公子一夜未归,我早上起来发现管家也不知去向,就打算出门找找,结果一出门就看到有人从后面的巷子里跑出来,再仔细一看,发现他们肩上扛着个人,那人竟然正是我家小姐。您当时不在,我怕大喊大叫非但叫不来您,还会打草惊蛇,只好先躲起来,之后便一路跟着他们,等他们进了一座宅子,这才跑回来通知您。”
“快带我去!”陈晏之担心叶梦的安全,不疑有他,拔腿就往外跑。
花儿连忙追了上去,“在西北角的一座宅子里,那宅子很大,四周有人把手,我担心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不敢贸然行动。”
她这么做是对的,陈晏之并未置喙什么,只匆匆往西北角而去。
花儿并没有骗他,叶梦的确是被人抓走的,不过并非他们所担心的那股势力,而是醉香楼买通的一伙人贩子。
叶梦逃跑以后,醉香楼老鸨本就气得火冒三丈,偏偏贺兰因还带着她去威胁报复,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宁州城庙小,混的就是人际关系,醉香楼在此经营十数载生意一年胜似一年红火,除了老鸨眼光独到擅长经营,自然也离不开强大的人际关系,她仗着自己后台够硬,根本有恃无恐,当下便派人去打听叶梦的下落。
这不,昨天就打听到了叶梦的下落,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付诸行动。
贺宅作为贺兰因临时找到的住所,守卫并不森严,老鸨花重金请的几个高手很容易就摸了进去,而刚巧昨晚陈晏之睡得太沉,于是天时地利,他们顺顺利利地带出了叶梦,把她关在了一座位置偏僻的宅子里。
这宅子是他们专门用来关押从各地拐买来的年轻姑娘的,叶梦被他们丢在大厅,和其他姑娘一样,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嘴巴里还塞着一团布,她们跑不了也叫不出,只能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叶梦看着挤满大厅的姑娘们,所人都蜷缩着身子,低着头小声哭泣,时不时地被看守她们的人踢上一脚,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与此同时,也对她们充满了同情。
不用问也知道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她无法想象,这些柔弱的姑娘们,如何承受命运如此的捉弄。
看守的人慢慢踱步到了她的身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
她是在场所有姑娘们里面唯一一个不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