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问一句为何,但见陈晏之和气之中不乏威严的脸,立即打住,忙道:“是是是,下官一定照办!”
陈晏之满意地点点头。
张大人犹豫地问:“那信王殿下今晚……”
“张大人是主,本王是客,客随主便。”陈晏之面不改色道。
张大人随即笑开,“那殿下请随下官来吧,下官这就让人准备酒宴为您接风洗尘,之后咱们再……”
“不必了。”陈晏之一口回绝,“本王一路奔波,已经累了,想先休息。”
张大人顿了一下,看他态度坚决,这才勉强道:“那好,请殿下随下官来。”
陈晏之遂起身。
陈晏之被张大人带去了行馆,也没什么客套话要说,直接让张大人回去,自己则早早睡下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追着花儿,这会儿他是真的筋疲力尽了,要是再不好好休息,只怕明天就睁不开眼睛了。现在已经确定叶梦就在宁州,他必须补足体力,才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叶梦吃过早饭就兴高采烈地拉着贺兰因出门,并且说什么也不同意再乘轿子出去。贺兰因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乖乖地带着她出门了。
大概是这些天睡了太久,叶梦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昨天逛了整整一天居然一点都不累,还说昨天坐在轿子里,她怕麻烦,好多好玩的都没玩上,这回要全部补回来。
贺兰因哭笑不得,她这是又回到孩童时期了么?
她看上了一只老鹰风筝,他老老实实地掏钱。
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左面来了一大群官兵,气势汹汹的,更要紧的是,他们人手一张画像,见到人就上去对照,发现相似者便要人家跟他们回去,吓得大家尖叫连连。
贺兰因直觉不妙,付了钱便匆匆吩咐叶梦,“你现在这里等会儿,我过去看看就来。”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跑了。
叶梦“诶”了一声,他已经走远,她只好待在原地等他。
这时,另一面也冒出了一大群官兵,和左边那群人一样,也都人手一张画像,见人就上去对照。
眼看着他们就要过来,叶梦心里有些怵,想叫贺兰因,可是隔了太远,街上太吵,他压根听不见。自己走过去吧,那边的情况也并不好。
犹豫不决之间,那些人已经逮着她前面的姑娘开始对照了,那姑娘恰巧跟画像上的人相似,被要求带走,姑娘吓得又哭又叫,叶梦心口一颤,连风筝都顾不上拿,转身就跑。
她跑得太急,没注意看人,结果一头跟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她撞上的人正是陈晏之。
他原本要去另一处找人,经过这边时发现这些官兵们的行为完全超出他的本意,于是上前来制止,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被人给撞上了。
他连忙往后退开,伸手捋了捋衣服上的折子,满脸的不悦。
“对不起对不起!”叶梦急忙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
陈晏之立刻听出她的声音,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如此凑巧之事,也从未想过,惊喜会来得这么快。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抓住叶梦的胳膊,激动道:“叶梦,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不管不顾地将她抱紧。
正好奇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叶梦猛地被他这么一抱,登时吓得不轻,连忙拼命推他。
陈晏之把她松开,低着头注视她的眼睛,声音充满急切,“叶梦,你告诉我,是不是相灵让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你……你既然已经脱身了,为什么不写信联系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叶梦被问得一头雾水,一脸迷茫地问:“相灵是谁啊?还有,你又是谁?”
陈晏之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视线向下一扫,瞥见她身上孔雀蓝的衣裙,上面的花纹很是漂亮,腰间用同色丝带挂着一只湖蓝色的玉佩,再看她的头上,戴着的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簪子。
他的心不禁凉了大半截,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上前一步,再次抓住她的胳膊,情绪激动道:“告诉我,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吗?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叶梦被他的样子吓到,努力地挣开自己的手,连忙侧转身去,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我真的不认识你。或许、或许原本是认识的,不过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陈晏之正要问她现在跟谁在一起,眼前忽然闪出一道人影。他缓缓移过视线,就看到一个同样穿着蓝色衣服,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立在叶梦身边。
叶梦发现他来,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那神情,分明因为看到他之后感到放松。
陈晏之暗暗捏了捏手掌,语气冰冷地问:“你是谁?”
“我是他表兄,贺真。”贺兰因道。
贺真?陈晏之微怔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他能这么心平气和地道出自己的身份,显然是认识自己。
“表兄?”陈晏之挤出一丝冷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本就是远亲,我母亲又嫁得这么远,两家自然就少了来往,你没听过,很正常。”贺兰因不紧不慢地回道。
陈晏之的脸色又黑沉了几分,紧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那贺兰因自然要实话实说了,他背起双手,望远处眺望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她被人卖去了青楼,自己又从里面逃了出来,我遇到她时,她正在帮别人卖包子,因为那个人给了她两个包子,她觉得自己不能白吃别人的东西。”
叶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道:“那你呢,你是谁啊,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陈晏之正要回答,却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还是贺兰因替他作了回答,贺兰因回头看着充满好奇的叶梦,语气隐隐透着一丝不情愿,“他是信王,你与他有些交情。”
他说到前面那句的时候,陈晏之还以为他会实话实说,直到听到后面那句,立马变了脸色,当即反驳道:“什么叫‘有些交情’?”
“不然呢?”贺兰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可是听说,她过去在京都过得并不顺遂啊!”
这话一下戳中陈晏之的痛处,确实,他并没有保护好她。可是,即便如此,他难道就连承认他们关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他眼中蹙着一团火,开始跟贺兰因暗暗较劲,“既然你一直知道她就在京都城,那你为何一直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照顾她、帮助她呢?况且,你到底是不是她表兄,这件事还有待考量吧?”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跟我一块儿回去。”贺兰因并不上他的当,拉起叶梦的手转身便走。
叶梦踩着碎步跟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成了我的表兄了,你之前不是说咱们是亲兄妹吗?”
贺兰因温柔地笑,偏着头小声地说道:“我什么时候亲口说过我们是亲兄妹了?我说有些人跟父亲姓,有些人跟母亲姓,并不是指我们啊!”
“啊?”叶梦一下被绕糊涂了,“那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个?”
“逗你玩呗!”贺兰因笑着朝他挤了挤眼。
陈晏之站在他身后,眼看着他们就这么眉来眼去,心中十分不爽,二话不说地跑上去,强行挤到他们中间,把他们隔开。
叶梦猝不及防地打了个趔趄,他急忙伸手扶住,叶梦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急忙将手抽回。
陈晏之心口一刺,脸色难看无比。
贺兰因和叶梦才出来不久,并未走多远,没走几步路就回到了贺宅。
花儿听说他们回来了,急忙跑出去迎接,正想问他们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出月牙门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陈晏之。
她心口一凉,急忙下跪,“参见信王殿下!”
她这一跪一喊,院里的其他下人也纷纷跟着下跪。
叶梦原本还不理解信王是什么意思,见他们这么大的阵仗,着实吓了一跳,离得贺兰因又近了几分。
陈晏之实在呕血。
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个在父皇面前都面不改色的叶梦,怎么会变得如此胆小脆弱。
她害怕自己的样子,全身心依赖贺兰因的样子,实在碍眼极了。
可偏偏,他根本发作不了。
他只能逮着还跪在地上的花儿喝问:“你这一路上躲着本王也就罢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小姐,为何不派人向我禀报?”
害得他这一通好找!
花儿小心翼翼地回道:“启禀殿下,奴婢南下时并不知道殿下身在何处,这躲着殿下就不知从何说起了。而奴婢也是昨晚半夜才找到这里的,实在还来不及通知殿下……”
“是吗?”陈晏之简直气笑了,“那你这一上午又做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