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其实这些年,卞都从来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少年,想做的事,没人敢违抗,没人能拒绝。
根本没有去所谓的洗手间,卞都一路拽着我,直接进了电梯,下了负一楼,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后,像押犯人似的,将我塞进了车里,用力地关上了车门。那冷硬的脸上,表情越发狠厉。
尖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是卞都驾车急速驶离停车位,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得很。
我感到耳朵有点儿痛,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惊惧地望着满脸狠厉的卞都,咬唇启口:“卞都,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车开得很快,让人无法静心思考。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上的安全带。
周围的景物在不断往后退,夜晚车流密集,对面车道的近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的心悬到了嗓子口,不敢出声,只是恐惧地看着卞都紧绷的侧脸,很久很久。
久到我渐渐忘记了恐惧,内心冒出来一个很极端的念头,想着就这样开下去吧,就算出了车祸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能跟他死在一起,我也认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一路惊险无比,但还算平安。
我睁开眼,查看着四周,认出这是不夜城附近的那个小区后,终于松了口气。
卞都果决地下车,过来帮我开门。
我双腿发软,使不上力,身体还在发着抖,一时没法自己下来。
卞都没有给我停留的时间,他黑着脸直接将我从车上抱了下来,大步朝前走。
我无力挣扎,抓着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卞都”,想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没有任何回应。
坐电梯上楼,一路上,他都很沉寂,我也没话说。好像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一直是这样,安静得很。
恍惚间,卞都将我放了下来。
我无力地站着,人靠在他的肩上,看着他动作麻利地拿钥匙开门,心沉得更深了。
果真,这是他的公寓。
认命一般,我嘴角扬起苦笑,卞都拉我进屋,没有开灯,把门给关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要摸玄关处的开关,手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墙上。
黑夜里,他像一只兽,危险地朝我逼近。
我忍不住害怕起来,身体本能地往门边退,还未退到门口,双手皆被他牵制住。
胸口一阵冰凉,他的手贴了上来,毫无温度。
“卞……”颤抖地开口,我想喊住他。
然而还未说出他的名字,嘴就被堵住了。
如果他曾经有爱过我,都不该,不该这样伤害我。
“卞都……”唇被松开的那一刻,我绝望地哀哭出声,喊着他的名字。
此外,其他恳求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我以为我已经把自己放得很低了,都要低到尘埃里了,什么都按他说的去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囤积了几年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我哭得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眼泪一点一滴地掉落在他的身上。
是因为,不爱了吗?
所以,可以这么肆意地伤害。
不爱了啊!
终于,穿好衣服,背对着我,沉默。
我瘫坐在地上,发不出一丝声音。
沉寂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几次三番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眼前晃,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今晚的宴席你根本不该出现,你如果说是放不下我,还爱着我,你可以直接说,不用通过任何人来接近我。以我现在的身份,多个情人,少个情人都没多大关系,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多个人陪我上床。”
万万没有想到,会从卞都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心脏像被人生生撕开一样,我痛得剧烈地喘气。我应该愤怒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冲过去打他一巴掌的,告诉他,就算我亏欠了他,就算我给卞家带来了厄运,他也不能这么侮辱我。
我该过去打他的,可是,我舍不得。
每一次,每一次他给的伤害,不管我多憎恨多委屈,我都不会去恨他,最后都会原谅他。
这是我对他的纵容,从我进卞家的第一天起,就对他的纵容。
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纵容其实也是一种爱,因为我还爱他,哪怕他不爱我了,我也还爱着他,所以我可以忍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给我的伤害,再痛都可以。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跟他解释任何,从他的身旁走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了卧室,关上了门,上锁。
门里门外,像隔了两个世界,我靠在门上,望着窗外的月光,眼泪模糊了双眼。
没关系的,晨睿,就当是赎罪了。
我知道卞都没有走,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像他也能听到我的一样,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手机铃声,然后是他的说话声,带着我多年不曾听闻的温柔与紧张。
“别慌,一璐,我这就回去。”他说。
关门声响起,我的眼泪流进嘴里,竟然尝到了血的腥味。
棋子 番外
长久地强颜欢笑,让人很不舒服,酒宴过后,偌大的包厢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华涅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沙发背,好整以暇地望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男人。
说是男人,其实称之为少年也不为过。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要摆出一副老沉的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小都,你在那儿站挺久了,过来坐会儿吧。”华涅对卞都说。
卞都没有吭声,只是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黯,垂在一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按捺住内心的躁动,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不露出任何破绽。
虽说是合作,但是商场上哪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嘴角扬起抹冷笑,转身,目光阴冷地看向华涅,眼睛微眯了下。
“我不是说过了嘛,这个局,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但是我的底线你不能碰,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如果你还不信任我,想用她来牵制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既然已经对你做了承诺,就不会反悔。”
华涅笑,僵硬的脸上表情依旧刻板,但他轻笑出声,装作不懂地问:“我怎么了,大成那边组织一起吃个饭,请了谭老。谭老是她导师,我女儿离家出走不归,说跟她住,我请她过来一起吃个饭,顺便问下为珂的消息,又哪里做错了?小都,你不必这么激动。我们现在坐一条船上,我怎会害你。”
“华为珂在哪里,你比谁都清楚,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拿这个骗我,你当我蠢吗?”卞都嘲讽道,眼里有了怒意。
华涅低笑,掐灭手中快燃尽的雪茄,站了起来,走到卞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误解你们年轻人的心思了,你为她安排住处,偷偷去看她,我还以为你挺想见她的。不过,小都,作为长辈,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进了这个局,对于结果谁也无法预料。既然选择放手,让她置身事外,那就做得干脆一点儿,不要拖泥带水,不然只会让伤害加深,对你对她都没有好处。如果放不开,那就把她留在你的身边,前提是你足够强大,能保她不受一点儿伤害。”
卞都沉默,拳头又一次攥紧。
华涅看了卞都一眼,没再多说,先行离开了包厢,徒留卞都一个人站在那里,像一个茫然的孩子。
是的,孩子。他们不过还都是孩子。
可是他却连孩子都可以利用。
什么时候,他的心变得这般黑暗了。
华涅自嘲地笑了笑,眼里依旧没有丝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