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许久,久到忘记了让人进来。
巫巽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人走去。
“你看你,怎弄的如此憔悴。”
是啊,这三天,仿佛是过去了三十年那么漫长。
巫巽离转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可南荼的眼里尽是宠溺,快走几步将人抱在怀里。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不想见我?那我走?”
“不……这样挺好。”
二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聆听彼此的心跳。
“好了,坐下说吧。”
南荼牵着人的手,和人一同坐在榻上。
“怎么,不叫我杭夫人了?”
本想打趣一下,却惹得人哭了出来。
“诶,怎么哭了?”
看着巫巽离柔弱的模样,南荼只觉得十分可爱。
“好了好了,知道你脑子不够,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完,拉住巫巽离的手,目光温柔的看着人。
“唉,辛苦你来了,我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早知道当初在国子监,多学学好了。”
说着,巫巽离将一旁的名册递给人。
“你看看,是伍桓在我昏迷时扔在这。”
南荼接过名册,粗略看看,便已知道大概。
“会试的人员名册……太子想干什么?”
“不知,所以我才愁的慌。”
一提到太子,巫巽离更是满面愁容。
“分别二十余载,谁知他是真心还是假心。”
“要我说,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
闻言,巫巽离饶有兴致的看着人,等着人说下去。
“如今朝堂之中,细分下来可分三派。”
“其一,便是以宗政家为首的外戚势力。”
“这其中,以宗政恒为首的武将,乃陛下心腹大患。”
“而且手握怀亲王这张王牌,他们不会输。”
“其二,便是以伍桓为首的前朝老臣。”
“他们在朝堂上扎根已久,盘根错节是除不得的。”
“而且有太子帮扶,他们名正言顺,搬不倒。”
“当今陛下有意提拔新臣,奈何没有堪当大任之才。”
“只好使权衡之术,让他们两家互相厮杀。”
“不管谁输谁赢,继位者都是陛下的亲儿子。”
“所以,陛下才会选择无为而治。”
听完人分析,巫巽离才觉得自己的计策是多么的幼稚。
许是看出人的心思,南荼安慰的说。
“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世道。”
“陛下心思,深如寒渊,不是一般人能揣摩的。”
“况且,这世道不许女子读书,多以贤德为主。”
“更何况你久居深宫,消息闭塞,可以说是个睁眼瞎。”
“你就说我,虽然有些学识,奈何实战不出。”
“除了你,谁还知道我的名字?”
“你们都不知道吧?”
听完人安慰的话,巫巽离倒是好受些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伍夫子好好详谈。”
“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反正,你贵为皇后,陛下只会重罚他而不会重罚你。”
“至于其他,等交谈完后,再做定夺。”
巫巽离点了点头,随即握住人双手。
“放心吧,在这宫中多年,也会说些欺人骗鬼的话。”
“主要是你,必要时刻要会自保。”
听着人真切的话语,南荼笑着揉了揉人头。
“宫中不宜久待,我就先回去了。”
“若有事,再派人来唤我。”
说完,南荼起身朝门外走去。
“小茅花。”
闻言,南荼停住脚步,回头看人,微微一笑,随即离开。
待人走后,巫巽离轻拭眼角的泪水,收拾收拾心情。
起身坐在镜奁前,描眉化妆,解带换衣。
不多时,在莲儿的带领下,伍桓来到泽坤殿外。
“国公爷,皇后娘娘就在里面等您。”
“多谢莲儿姑娘。”
说完,伍桓大步朝屋内走去,却在门口停下。
只见伍桓清了清嗓子,捋了捋胡须,理了理衣衫。
轻轻推开门,缓步走进屋内后,躬身行礼。
“老臣敬请皇后娘娘顺意万安。”
“伍夫子不必多礼,随意就好。”
“谢皇后娘娘。”
说完,伍桓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宝座上的巫巽离。
“老臣垂垂老矣,娘娘风采依旧。”
“吾年老色衰,早已不复当年,不知伍夫子近来可好?”
“承蒙娘娘关心,老臣身子骨还成,就是腿脚不好了。”
“既然如此,坐下说话。”
“臣,谢皇后娘娘。”
说着,伍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并未开口说话。
见人不表露目的,巫巽离也不率先表态。
“伍夫子,今日怎会来吾这里?”
“回娘娘,老臣担心娘娘身体,所以才进宫请安。”
“既然如此,吾谢过夫子好意。”
“岂敢,能见得娘娘无碍,老臣也已心安。”
一番寒暄后,殿内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谁都不愿先说,就这么一直僵持在这里。
过了许久,还是伍桓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启禀娘娘,太子的功课,娘娘看过了吗?”
“哦?这倒没有。”
“太子不负陛下期望,连功课都是最先完成的。”
“是么?那怀亲王呢?”
“怀亲王稍差些,但是也完成的非常好。”
“嗯,皇子们的功课,还多劳伍夫子费心了。”
“是,老臣定会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说完,殿内又是陷入一阵沉默。
巫巽离就是不开口提,弄得伍桓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就在这时,巫巽离将那本名册拿了出来,随意翻阅着。
“娘娘所看之书,可否让老臣一观?”
“不过是些胡写的玩意,不值得一看。”
说着,将名册撕成两半,扔在一边。
见状,伍桓的心凉了半截,可也强装镇定的说。
“既然如此,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虽然这么说,伍桓的目光,却从未从那本名册上移开。
“伍夫子这是在看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吾殿中新搬来几盆花,夫子可见过?”
“花?老臣未曾见过。”
“哦?夫子请看。”
顺着人的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屋内的高花几上,摆着一株盛开牡丹花。
可奇特的是,这花的颜色却与寻常牡丹不同。
“此花颜色非比寻常,老臣真是头一次见。”
“这是花匠嫁接来的颜色,吾觉得喜欢,便留下来了。”
“果然,还真是异常的美丽。”
“是啊,不同于寻常花,落根他枝,自然开的艳丽。”
闻听人言,伍桓瞬间反应过来,随即开口说道。
“可追本溯源,还是归功于原来的土壤。”
见人听明白话中含义,巫巽离这才继续往下说。
“只是,幼芽时便剪去,怎会吸取原来的养分?”
“牡丹品行高洁,自是不忘原来之本。”
“哦?伍夫子为何如此确信?”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劬瘁。”
巫巽离虽有认子之心,却恐其有反噬之意。
伍桓见此,想表露忠心,奈何不知怎样说出。
“伍夫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熹懿皇后为太子呕心沥血,付出所有,吾自愧不如。”
“更何况,吾现在病痛缠身,分身乏术。”
“还望伍夫子多多费心,照看好众皇子们。”
“吾在此谢过夫子了。”
见人如此,伍桓不便多言,只好起身离开。
临走时,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
“老臣历经三朝,世受皇恩。”
“为国家,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臣这把年纪,不图什么,也图不了什么。”
“若有私信,那便是希望天下太平,再无战事。”
“太子仁德宽厚,只是心思单纯。”
“朝中奸诈之人不在少数,老臣惶恐。”
“老臣只希望,太子能平安无事,顺利登基。”
“就是想要老臣的命,老臣也双手奉上。”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