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隅缓缓说道,夏西慢慢听着。
我木木的看着他,心里头像是空了一块。
他知我在乞丐旁等他,却仍将我的物件赠予旁人。
当真令人恶心。
许久,我将眼泪咽回去,恨声道。
“赵清晏,我不碍你前途。”
“但你,必须把银簪归还于我!”
“否则,我让宋小姐知道你抛弃妻子。”
“将你再攀高枝之事,公之于众!”
赵清晏眸光一凛,带着些狠意看着我。
我心下一惊。
他若是狗急跳墙想要杀我,可如何是好。
我面上不显慌张,只继续道。
“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你不用如此看我。”
“一个时辰,要么拿回簪子。”
“要么你杀了我,背上人命。”
“我且看你这状元郎,是否能永远清清白白安稳一世!”
赵清晏胆小,虽经此事看来,道德败坏。
但他终究还是不敢背上人命债。
因为下一瞬,他便咬牙道。
“你就在此处,哪里都别去,等我回来!”
我果真安安静静的等了一个时辰。
天将将擦黑时,他回来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竟能将赠人之物又取了回来。
见我还算老实,他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将银簪掷到地上。
口中十分不愿道。
“本想等两年再接回你,如今看来,你形同疯妇。”
“当真不配这上京城天子脚下的贵地!”
我不稀罕,捡起银簪放入怀中。
也不看他,抬脚就往外走。
“我便看你如何得意,你可最好活的比我长。”
“否则我定来将你尸身拖去喂狗!”
赵清晏在我身后咒骂不休,我有些想笑。
一日夫妻百日恩,三载如白驹过隙。
我们竟不体面到如此地步。
我真真不知,赵清晏口中的上京城天子脚下。
如此危险横生,他没狠下心来杀了我。
我却被一蒙面的黑衣男子,迎着夜幕一把套进麻袋掳了来。
我绝望的想,莫不是赵清晏学会了买凶杀人了?
然这黑衣男子放我下来的动作,却分外轻柔。
我费力的挣扎这许久,早已没了力气。
只任由他将我安置在一处,好似是软垫上。
又将麻袋从我头上拿开,我才终于看见这屋子里的光景。
入目,比烛火更刺眼的,是宋家小姐。
她依旧是白天那一身好看的装束。
这会儿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
见我看见了她,冲我柔柔一笑,向我走过来。
我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她难道是受赵清晏所托,亲自来了结我?
为了给他们铺路的么?
宋小姐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朝我伸出手?我盯着面前这只白嫩的手许久。
才愣愣的将自己做惯了粗活的手搭上去。
我想,我怕是会硌着这位小姐的手吧。
她温柔的将我拉起来,带着浅笑看我。
“你可是赵清晏娘子?很抱歉这样带你过来。”
“实在是怕你不信我,反而打草惊蛇。”
我心头战战,信什么?
她又拉着我走到椅子旁,同我一起坐下。
“你真的是赵清晏的娘子吗?”
我不知该怎么说,到底我是真爱过赵清晏。
现在开口,我不知是否会给他带来性命之灾。
宋小姐却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别怕,我不会伤他,更不会伤你。”
“只是我爹希望我嫁给他,我便同他接触。”
“今日他约我出行,赠我银簪。”
“我只觉得这簪子的手艺精巧。”
“京城几个首饰铺子都未见过。”
“反倒是像我父亲几年前游历边远小县时。”
“给我带回的首饰手艺。”
“我便想,赵清晏数月未曾离京。”
“今日却同我说,这是他特意为我定做的。”
“他这是去哪里做的?”
她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正疑惑着,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去而又返。”
“说在铺子拿错了首饰,送我的该比这更好一些。”
“我没拦着,还给了他,暗中派人盯着。”
“这一盯,便看到了你们起的争执。”
粗笨如我,也明白了。
原来我同赵清晏的争执,被这位宋小姐的手下尽收眼底。
这才绑了我来,问我真相。
我低下头,从怀里拿出簪子,终于开了口。
“我家住清河县,名唤李珍宝。”
“是赵清晏娘子,他高中后迟迟不归。”
“我来寻他,这簪子是我娘倾了家底给我打的簪子。”
“是咱们清河县老手艺人亲手打造。”
“旁的我都能不要,这簪子却不行。”
她明白,我说的旁的,指的是赵清晏。
然而她却以帕子掩唇,轻轻笑起来。
“珍宝,簪子既是你的,我定不会要。”
“至于赵清晏,既是如此不仁不义之人。”
“便也不配得我父亲提携。”
我呆呆的看着她,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咬了咬唇问她。
“你应当不会杀他吧?”
她似乎怔了一下,杏眼看着我。
“他抛弃你,只求富贵,你不想他得到报应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日夫妻百日恩,良禽择木而栖,这都是他教我的。”
“他丢下我是真,被富贵迷了眼是真。”
“可三年里他对我的好也是真。”
“若不是他,我爹娘早就病逝,我也不会识字能读书。”
“更不能学会摊饼子,能养活自己。”
我想了想,又道。
“他总归是于我有恩的。”
“我虽怨他,想让他得到报应,却不想他性命有伤。”
宋小姐撑着额角,想了许久。
才站起身,又缓缓笑起来。
“赵清晏他当真配不上你。你且放心。”
“我不会伤他,却也不能容他踩着相府往上爬。”
“只一件,他如何对你,我便让他也尝尝被丢下的滋味。”
我抬头看她,烛火下,她的绝色更添几分灵动。
好像太阳,在发光。
我在相府住了下来,宋相得知来龙去脉。
气的当即要去皇上面前告上一状。
宋小姐见我神色不安,险险将宋相拦了下来。
宋相长吁短叹,说一把年纪,对我不住。
我并未觉得是相府的错,是赵清晏想攀高枝。
今日不是相府,明日也会是侯府,公主府。
上京城大官这么多,他总能找到青睐他的人的。
即便如此,宋相和宋小姐还是对我百般的好。
我实在承受不住,便想先离开相府。
不想宋小姐先变了脸色。
“可是在相府住的不舒心?有人欺负你?”
我瞧着她紧张的深色,抿了抿唇,笑着道。
“小姐待我极好,并与人欺负我。”
“只是我……想娘亲了。”
这话不是胡诌,我来京城近两月了。
在家时我每隔一天都要回去一趟。
许久未归,也不知爹爹娘亲身体可还好。
宋小姐听此,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
“这有何难,我派人将二位老人接来便是。”
我去拉她的手,晃着道。
“我一届草民,总不能一直住在相府,不成样子哩。”
她下意识想反驳,但终究还是皱着眉思索良久,才道。
“如此,我再想想。”
我就坐着等她想。
不多时,她便一锤桌子,兴奋道。
“你不是会摊……什么饼子?”
“给你在京城开个店铺好不好?”
“在京城安家,我也多个玩伴。”
我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她又继续道。
“先别拒绝,相府总归是欠你的。”
“你若不同意这句话也好,就当我借你的银钱。”
“你赚够了银子再还我本钱也好。”
“京城总比清河县好些。”
这回,我找不出话反驳了。
上京城哩,我也想留下。
若真是可以,爹娘也能享享福。
再者,我回清河县,便是无夫之女。
不知何时,便又要有人指指点点。
或是为我重新提亲,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