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隅接着说,夏西仔细听着。
我答应下来,便借了宋小姐二百两银,租了个铺子。
她本要给我五百两,我吓的跑的飞快。
娘呀!五百两,我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十日后,我爹爹娘亲便到了京城。
正赶上铺子开张,宋相带着宋小姐来坐场。
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名门闺秀上赶着追过来捧场。
宋小姐对那些小姐们却总是淡淡。
她说,都是官利场,没有几分真心。
可是我不同,我笨,旁人对我几分好,我便能记一辈子。
我边说我不笨。
边写信回去,让王大娘与何姐姐来京城。
一来帮我忙开铺子帮忙。
她们伴我许久,也安慰我许久。
在清河县,她们是寡妇,有多少人指指点点。
自己都活的不容易。
当初却总在我与赵清晏揭不开锅时,出手接济我们。
此恩不能忘。
宋小姐一边说“便说你笨”,边帮我改信中错字。
罢了,由她说吧,我本也不够聪明。
何况她对我也好,不辩驳了。
铺子开张后,我一直未出去露面。
也是为了躲着赵清晏。他大概以为我早就回清河县。
这辈子都来不了上京城了。
实则宋小姐每日都会来略坐一坐。
同我说他近日的事。
自铺子开张已有半月,宋小姐对赵清晏也不复以往热络。
赵清晏追着她跑,也来过铺子里两次装偶遇。
可左不过是自取其辱。
宋小姐当着满城贵人的面,对他脸色淡淡。
“状元郎还是自重的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阁下想捡了相府的高枝儿。”
“毁了状元郎的声誉就不好了。”
我在屏风后躲着,看着赵清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只觉得心里畅快许多。
连带着连日憋在胸中的一口气,也散去了不少。
日子便这么一日日的过,生意一天天的好起来。
贵人们奔着宋相和宋小姐而来。
百姓们奔着低价又焦香的饼子而来。
又过半年,我趁着生意好,雇了几个厨子。
将饼子店又变成了食肆,一时间客满为患。
大约是被宋小姐下了面子。
赵清晏没在出现在铺子中。
几个月后,前堂忙的风风火火。
我正坐在后院晒着太阳,宋小姐来寻我。
“你倒是自在。”
她坐在了我旁边的秋千上。
我眯着眼睛笑。
“日子舒服,捡个太阳晒晒。”
宋小姐晃悠着秋千。
“赵清晏得罪了安国侯,怕是要被革职了。”
我惊诧。
“怎会如此快?他不过上任几个月?”
“他本就根基不稳,朝堂错综复杂。”
“没有相府护着,他还处处展露锋芒。”
“得罪的贵人不在少数,只是这次踢到了铁板。”
“安国侯要整治他,朝堂上见风使舵的人不少。”
“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下狱不至于。”
“但革职怕是跑不了了。”
秋千越晃越高,她得意的向我分析着。
我在清河县绝不可能听到的朝堂之事。
我还是疑惑。
“怎么说也是个状元,皇上不护着些吗?”
她诧异的瞥了我一眼。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跟皇伯伯说他人品不端。”
“竟来私下里约我同游,摆明了想攀高枝呢!”
“皇伯伯气坏了,不闻不问已是我为你央求来的结果。”
“若是我再说他想停妻再娶。”
“皇伯伯非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不可!”
我讷讷着不敢说话,果真是天子脚下是非多。
正如宋小姐所说,没过十日,赵清晏就被革了职。
他去求宋相,险些被宋相亲自抄着扫帚打出来。
赵清晏只以为宋相见他落魄了,不愿与他搭上关系。
又往铺子里跑,百般求见宋小姐,是了。
他以为这铺子是宋小姐的产业呢!
我却早在一个月前。
将二百两银子,尽数连本带利归还于宋小姐。
这间铺子,只为我所有。
所以当赵清晏在前堂闹事非要见掌柜的时。
我款款走了出去。
一时间,我看到赵清晏的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哆嗦着唇,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
“……珍宝?你如何在这里……。”
我笑意浅浅——宋小姐教的。
她说我笑的越端庄越开心,赵清晏便越害怕越难受。
我就那么笑着看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就像我当初从乞丐身边爬起来一样。
只是当日风光霁月,穿着华贵的是他,狼狈不堪的是我。
今日衣着端庄,浅笑嫣然的是我,形如疯汉的是他。
他见着宋小姐从我身后走出的那一刻。
便一切都明白了,我看向他。
“状元郎,别来无恙。”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青白相加。
噎了半晌,连滚带爬的跑了。
终究日子难安稳。只过了半月。
赵清晏便还是来找我了。
这日我独自在后院坐着,何姐姐面色复杂的过来叫我。
“珍宝,你夫……赵清晏来了。”
我拢了拢衣裳领口的皮毛,笑着开口。
“让他来后院吧。”
何姐姐便让他进来了。
赵清晏见了我,眼神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嘴唇哆嗦半晌,终究未能将话讲出来。
“可还安好?”
闻言,我默默点头,并未搭话。
见我如此,赵清宴尴尬一笑,不知道该做什么。
“坐下吧。”
“多谢。”
我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倒是赵清宴,显得手足无措有些拘谨。
“今日来……有事么?”
见他一直在犹豫,我便主动问到。
“啊?啊……嗯。”
赵清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见状,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在这待着。
过了许久,才听他声音幽幽传来。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只是,这件事总是要面对的。”
“不然,我可真就是禽兽不如了。”
说完,赵清宴道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日来,就是为这件事道个歉。”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
说着,赵清宴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十分精美的荷包。
但是比起京城里的来,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是我来京城的时候买的。”
“本来打算送给你,现在来看……。”
“话本子里都说,京城上吃人心魄的魔鬼。”
“我没守住,希望你能在这里一切顺遂。”
“今日冒昧打扰,是我的问题。”
“在此向你赔罪了,希望你不要怨我。”
“我不打扰了,就先走了。”
“保重。”
说罢,赵清宴转身离去。
而那荷包被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此物,我内心翻涌。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里。
是啊,爱是真恨也是真。
爱恨交织,难舍难分。
两年后,珍馐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一月盈收便可达到数百两白银。
我将琐事交由王大娘与何姐姐打理。
自己得空便和爹爹娘亲出去游玩。
宋小姐已经嫁人,嫁与四皇子,入了景王府。
唉,就算皇上再宠着,也要考虑朝堂之事。
宋相再疼着,也要以相府利益为重。
皇上年老,他不得不开始站队了。
她也终究陷入了朝堂后宫的瓜葛中。
她成婚时,我去送她。
喜帕下,她一滴泪落下,砸上我的手背。
我听得她说。
“此去,便再不能常见了。”
“愿你我皆安好,还有同沐日出游的一日。”
我亲眼见她入了景王府。
却不知她要经历怎样的一生。
日子依旧慢悠悠的过。
只是少了宋小姐咋咋呼呼又张扬的声音。
何姐姐后来告诉我,赵清晏回了清河县。
靠着状元郎的名头,在清河当了一个教书先生。
但是,也免不得旁人戏弄调笑。
我听听,便也笑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