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隅说个新的,夏西听着。
我叫容柔儿,年纪十四,入宫做了宫女。
看着十一岁的太子慢慢长大。
[柔儿啊,进了宫好好服侍贵人。
银子寄到家里,我们还要供你弟弟读书!]
为首的妇人止不住笑意。
拉着我的手说道,眼里没有半丝心疼。
我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他们没有一点不舍。
甚至现在跟我分别还有着不耐烦。
所谓的父亲早就想把我卖到青楼做娼妓。
现在依旧贪婪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龌龊的光芒。
不得已,我向他们透露皇宫近日要进一批宫女的消息。
他们果然心动不已,以三十两的高价把我卖了。
我回拉着妇人的手。
[放心,阿娘,我会努力得些俸禄和赏赐,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一定会的。
我转头就跟管事的人说我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每月的俸禄都由我自己存着。
[排好队,都跟咱家走喽!]
为首的公公唤我们,声音又尖又细,听得人煎熬。
我们本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直到我发现我耳上的耳坠子少了一个。
那是江逸送我的,唯一的东西。
我转头就要寻,刚刚所走之路不过百八十步,一定可以找回。
我跑出了队伍,却发现那耳坠躺在一嬷嬷的脚边。
那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粉桃色宫服的宫女。
我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奴婢的耳坠掉在了此处,脏了姑姑的鞋子。]
语罢,便用袖子擦拭那嬷嬷的鞋面。
然后才诚惶诚恐地拾起那耳坠子。
拾起来,握在手心里,却没有起身。
[好孩子,抬起头来。]头顶上传来苍老的声音。
那嬷嬷看清了我的容貌,眼底一丝惊艳和警惕划过。
她点点头,便吩咐旁边的人。
[跟尚宫局说一声,让她去太子的宫里。]
[是。]
[谢姑姑了!]
我将头埋得更低了。
直到眼前的鞋子离开我的视线。
刚刚宫道上所有的奴才。
只有她一人是直着背走的,且时候还站着宫女。
想必定是哪个主子身边得力得心的人。
这世上如何一个人,都喜欢别人的敬畏、害怕、和高捧。
哪怕她只是一个奴才。
宫里的嫔妃不会希望自己宫里。
有一个比自己貌美的奴婢。
宫里的嬷嬷也不会希望皇帝的宫里。
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奴婢跟自家主子争宠。
于是她大发慈悲让我这个吹捧她的人去了太子殿里。
这,就是我到这宫里,最好的开始。
内定到太子殿里侍奉的宫女,就好比是科举考试的榜眼。
状元该算是到皇帝宫里侍奉的宫女。
毕竟有的宫女一开始就没打算一辈子做奴才。
一旦得了宠幸,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
可没有母族的女人,如何能在深宫里,永远保全自身呢?
我这内定的太子殿里的宫女,注定要受到他人的眼红。
[哎呀,我这对床,怎么就是那个下贱胚子呢?]
[真晦气啊!]
[有的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一身的谄媚样!]
[你快瞧,她还会瞪着我们呢!]
……
她们说着,我就听着。
宫女所有的吃住都是尚宫局分配的。
还未到太子宫里,现在不好惹是生非。
我要在这宫里待下去,等到江逸科考,等到他来娶我。
那些灰暗日子里,他教我习字。
趁家人不在替我分担重事,写诗写话本子逗我开心。
他说以后定要让我过上好日子,风风光光地娶我,让我不再受半点苦。
如果那些人没有将我的饭菜掀翻在地。
故意泼水在我的被褥上,将虫子裹在我的衣物里。
我或许真的能忍过去。
我刚刚洗漱好,准备躺到床上去,却发现被褥全部湿透了,颜色深深。
今日早晨穿衣时,刚把衣物拿起,就有几只虫子顺势爬出。
随即,我便听到了她们的耻笑。
没关系,几只虫子而已
我当初的屋子里满是老鼠,这几只虫子算的了什么?
午饭时,她们吃完后故意将我的饭碗打落在地。
打翻后,又挑衅地看我一眼。
我回以微笑。
针对,不过是因为嫉妒。
我看着湿透的被褥,我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摸
只觉得这被子应该比窗外的冷风还要冰凉。
真是该死!
我直接冲到了那个为首作恶的宫女面前。
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疯了一样地扯来扯去!
她一开始有所反抗,我就死命地拽她头发!
她最开始是坐在床上看好戏的。
我猛地冲到她面前,她来不及站起。
又被我按压着,自然拽不成我的头发。
周围的宫女都吓傻了,无一人出声,也无一人劝架。
宫女每天都要见人,我不好在明面上给她留下伤痕。
[啊啊啊--疯子!疯子!够了!贱人!]
她朝我吼,我就掐到她没力气叫为止。
末了,我看着她身上遍布可怖的青紫,她恶毒地瞪着我。
[呵,什么东西,我干娘是皇后身边的桂嬷嬷。
[再在我面前犯贱,我就让我干娘让她去冷宫!]
我冷嗤道。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那天夜里,我抢过了那个贱人的床铺睡觉。
把那个贱人赶去了我的床铺。
人若犯我,退一步海阔天空。
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两日后,尚宫局的分配名单出来了。
进入东宫的新人,只有两个,我和喜儿。
我不禁感慨命运的神奇。
喜儿是当初唯一一个替我出头的人。
[她做错了什么吗?女人当然嫉妒心真是可怕。]
[她只是去东宫做事而已,就把你们嫉妒成这样。]
[能不能不要总是欺负人家?]
她挡在我面前,试图跟那些人讲道理,却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说她从小是孤儿,地方上的官员为了凑人数,把她塞进了宫里。
[姐姐,那些都是金子做的吗?真金吗?]
[姐姐,你那天教训那个女人可霸道了。]
[姐姐,我想给池里的锦鲤喂些吃食。]
[姐姐,我们到东宫之后,伙食会有所改善吗?]
…
我不禁自问,她这样善良又话多的人。
真的能在宫里活下来吗?
[嘘,少说话,每次你说话,那个太监就死死盯着你看。]
我故作严肃深沉,她果然吓得不敢说话了。
我又安抚她,[有什么话晚上回了下房跟我悄悄说。]
哼,到了晚上你就累得跟狗一样呼呼大睡了,才不会有力气跟我说话。
第一次见太子萧屿砚,他十一,我十四。
我知道,他是我的主子,我要本本分分地做事,活着离开这个皇宫。
江逸中没中举都没关系,我会攒够银子,在城内开一间点心铺子。
跟他在一起快乐地生活。
这,是我最好的命。
可是,真的只要安份守己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我深深地看着十一岁的萧屿砚
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
一张脸,半是冷硬,半是软糯的。
深褐色的眸子圆润而明亮,仿佛含着一层光
面容如玉,身形俊朗,是见一眼就令人感叹的天人之姿。
[小蹄子,收好你的那些小心思。]
回来后,一个不认识的嬷嬷恶狠狠地对我说。
不复在贵人面前的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可那时殿里那么多宫女。
都偷偷地瞄着这未来的主子,为何单单“提点”我呢?
[是,嬷嬷。]
我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回答她。
这深宫,真的只要规规矩矩地就能让我活着出去吗?
萧屿砚怕黑,一直以来他被自己的母后。
皇后娘娘严厉要求做到最好,他两三岁时便要一个人自处。
偌大的宫殿,他不说话,就一点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