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零六•莫哈莫哈
师灼兰2025-09-24 12:352,515

  桑隅说着,夏西听着。

  豪族欺压百姓,断绝其生路生路,也不是致命因素。

  这些是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的问题。

  只要及时加以改正,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

  可偏偏他们都碰在了一起,这还真是……。

  渐渐的他不再那么爱笑,我很难再看到他展眉的样子了。

  朝廷收税极高,但却不是以财富和土地为依据。

  而是以人丁户籍进行交税。

  从小就见到,官员豪绅大量收购农民田地。

  压榨百姓生存空间,人在减少。

  流民在增多,税却是越加越高。

  就这样,劳苦百姓收上来的赋税。

  被皇室贵族不大点的人口挥霍一空。

  有一种痛苦是你过人的才智。

  可以清醒的看着你所生所长的这一片土地。

  逐渐走向衰竭的样子。

  你甚至可以看清楚轨迹,判断出每一点原因。

  但你力量渺小,无力阻止。

  我不想看到他日渐颓靡的样子。

  总是趁着休沐,拉着他去各种地方放松游玩。

  这次来到相国寺,还遇见了母亲和江夫人。

  母亲看见他被我无奈的拉过来,笑的很欣慰。

  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这里上香的达官贵人都是家中的女眷。

  那些眼高于顶的大人们,怎么可能陪着夫人来上香呢?

  他在这群人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就算我们俩走散迷路了,我都可以一眼看到他。

  到底是亲娘,即使听说我们感情好。

  也要亲眼看见才会放心。

  我们走到相国寺后面的园子里。

  相国寺后面也有一片桃林,和我们当初相遇的那片很像。

  但还是不一样。

  我嘲笑他,那时候是一个学习不好的小胖子。

  被母亲打了还不敢回家。

  这种时候他才笑得很开朗。

  让我恍惚看到了当初那个少年。

  我感叹。

  “小时候大家都喜欢去上清观上香。”

  “现在佛教盛行,大家又来相国寺拜佛。”

  “寺庙的香火一年比一年鼎盛。”

  “这些好像并没有什么信仰。”

  “只是随波逐流的,给自己的心灵求一个寄托。”

  闻言,他说。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

  “这个世界的苦难是自己无法改变的。”

  “他们求不了父母官、求不了朝廷。”

  “只能寄渺茫的希望于神佛。”

  你看,我们又想到这一块去了。

  我有些无奈,总想让他把这些心事放一放。

  但他想的太沉了,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世间不可能一直太平。

  终于这几年时间里,降下了一场天灾。

  南方暴雨,庄稼被水淹没,百姓颗粒无收。

  而朝廷早已亏空,财政赤字,根本拿不出足够的赈灾款。

  他被人从宣政殿架出来的时候。

  额头上的鲜血流了满脸。

  都让我看不出,那个俊逸青年的本来面目。

  他平静的让我把他扶上马车,带回家里。

  昨夜睡前,他抱着我,坚定地说。

  “窈窈,我想试试,我知道这很难。”

  “但如果人人都装聋作哑,我们的国家就没救了。”

  我知道他写了一本很厚的变法策略。

  写了很久,上面计划详尽,可用性很高。

  这次的灾情给了他递出去的决心。

  他额头上的伤,是不停的磕头留下的证据。

  是皮肉和冰冷坚硬的地面不停的相撞,才会有的。

  他肯定求了很久。

  希望高高在上,不食肉糜的帝王看看他的子民。

  看看他的王朝。

  但是帝王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能不能闲适享乐。

  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沉醉温柔乡。

  朝臣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功名前途,富贵荣华。

  他们知道江山已经岌岌可危。

  但没有人愿意先牺牲自己的利益,反而大肆敛财。

  这次南方水患,又成了他们屯田的良机。

  就连萧家和江家,也添了一批田地和本是良民的仆人。

  贵族就是一群除不尽的水蛭。

  趴着人民的身上,吸干他们的鲜血。

  我忽然理解了他的麻木和绝望。

  也理解了历史上的那些文臣,为什么会撞柱自尽。

  他们想用鲜血,来给自己的君主一点点警醒。

  我反而庆幸,他没有傻到那个份上。

  他是我崇拜的状元郎。

  是世出无二的天才。

  是我心爱的少年。

  是我留在后宅的所有理由。

  但他在庞大的门阀势力前,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出身贵族,却想拦住贵族发国难财的路。

  他成了阶级的敌人。

  一开始,他下职的日子越来越早。

  他只是笑着安慰我说无事的,只是最近事少。

  我回来得早些,你还不高兴么?

  可是,你笑的好勉强。

  我抚平他的嘴角。

  “江名清,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他抓着我的手,有些愣。

  可能是因为我一眼看透了他脆弱的伪装。

  “你忘了吗?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中秋节,婆婆发来信函,让我们不用回江府了。

  两个人自己在家好好休息。

  我怔怔的抓着信,这才意识到。

  就连公公的仕途可能也被影响了。

  那父亲呢?我要劝江名清吗?劝他收手吗?

  我把信转述给江名清,他平静地说好。

  他的脸隐藏在黑暗的室内。

  我也说不出来,那神情是平静还是死寂。

  从前,我都是一个人躲清静。

  从不去参加贵妇的交际应酬。

  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帮一帮他。

  我整装待发,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去迎接那些恶意的耻笑和嘲讽。

  但我想得还是太理想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江名清的名声已经如此糟糕。

  我的朋友们和母亲怕我徒增烦恼,一直瞒着我。

  他们说他淫辱民女、大肆敛财。

  说的有声有色,仿佛亲眼见过。

  名清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拥有一身清名。

  但是他只做到了前20年。

  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他急急迎出来的样子。

  “我都听到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好像有些胆怯。

  我趁机跑过去,抱住他。

  整个人挂在他身,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眼泪浸在他的头发里,好心疼你呀,江名清。

  我知道你遭受了很多压力,但不知道有这么多。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流言是可以杀人的,但你扛下来了。

  你是最坚强的,我再也不说你弱了。

  我不劝你收手了,只要你愿意坚持。

  我就无条件的支持你,和你一起,与世界为敌。

  我不想连累父母,写了一封断绝书回去。

  小姐妹们有几个气疯了。

  “你是要学王宝钏挖野菜吗?心里就只有男人了?”

  “娘家才是你的立足之本,你看江名清现在的情形。”

  “他要是倒了,看你怎么办!”

  可能我的世界你不懂吧,我选择闭嘴。

  不给她们的怒气火上浇油。

  寄回来的是一张被撕成碎片的断绝书。

  母亲附上一张家书。

  “窈窈吾儿亲启。近年安宁。”

  “无处用将军。吾与乃父随解甲归田。”

  “游历四方,圆吾一梦。”

  “名清大善,并无累及,愿安。”

  我觉得鼻子有些酸,我还是连累了他们的。

  只是他们不怪我,并且愿意支持。

  我这一生何其有幸,遇见了这么好的父母。

  江名清走到我身后,从后面环抱住我。

  他身手擦掉我的眼泪说。

  “窈窈,你最近哭了好多次,你从前从来不哭的。”

  我不想让他多想,只说。

  “眼睛里进了东西。”

  但他明显不信。

  我没有想到,江名清对他们的威胁,已经大到这种地步。

  让他们无视法度,买凶杀人。

  我在麻袋里听绑匪说。

  “那江名清最稀罕他这夫人。”

  “虽然没抓到他,但我们用他夫人要挟他孤身前来。”

  “到时候,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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