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先告一段落。”
“我给你讲一个别的。”
闻言,夏西先是露出失望的表情。
当听到人会继续说的时候。
又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和永宁侯的小公子成婚的那日,阙都的雪下了一夜。
我凤冠霞帔。
头上珠玉宝石缀的满满当当,凤冠沉甸甸的顶在脑袋上。
连压的秀玉替我盘好的发髻,似乎也变了形。
流苏垂绦的红盖头下。
我的手紧紧的捂湿了床褥。
被褥下的枣子核桃硌得我有些疼。
这样的疼意一直延伸到我的心口。
倒教我这样明明切切的知道。
永宁侯家的小公子顾长安。
也就是我的夫君,他今夜绝不会来婚房看我了。
我的父亲是当朝一手遮天的首辅大人。
权力滔天、一人之下、人人嫉恨。
而永宁侯小公子顾长安。
自居早年打了几次胜仗。便竟然敢在朝堂,
联络起一些身世清白的后起之秀,公然同父亲作对。
父亲位高权重仁爱宽厚。
自然不会跟这样的毛头小子计较。
所以,他不过使了些小伎俩。
先将顾长安的大哥发配了边疆戍边。
而后亲自向皇帝求娶我和顾长安的姻缘。
好在这样永宁侯府和沈家的大喜日子里。
在侯府内外安插上父亲的奸细杀死顾长安。
我是父亲最不受宠的嫡女。
所以即便是日后落得个克夫的名声。
父亲也是不会管的。
今日的雪应当是下大了。
因为我卸了凤冠凑近了房中的暖炉,竟然还觉得冷。
我想,今夜之后若是顾长安死了。
我奶娘的病,应该也有的治了。
之所以答应父亲。
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奶娘。
我阿娘死的早。
沈府阖府都由父亲的小妾姜氏掌着。
姜氏有自己的两个儿子。
又管着府内所有人的吃穿用度。
自然也最是瞧不起我这个不受宠的嫡女。
所以府里所有人都瞧得门清。
连姜氏手底下的上等丫鬟。
一个月的月银也比我这个嫡女要多得多。
不过,这种嫡庶不分的事情,总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我,只是少些。
所幸这样的家里,也有对我好的人。
可就在几月前,我的奶娘突然便病倒了。
姜氏说府里不能留带病的老妈子。
怕将病气传染给她的宝贝儿子。
最后还是我在父亲的书房外跪了整整两夜。
医师说只差一点,这双腿便保不住了。
父亲才勉强答应将奶娘留下来。
可我的月银有限。
成把成把的药钱一下子花出去,钱袋里很快便没了底。
父亲是不会管奶娘的,姜氏更是不会。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父亲来了。
他说只要我同意嫁入侯府。
奶娘的病他自会请最好的医师治好。
我不相信那个我叫父亲的男子。
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门外的火光应当是烧起来了。
我知道这些刺客不会来伤害我。
可冷汗还是打湿了我的中衣。
我的夫君,在今夜之后。
明日,我将能第一次,亲眼目睹他的遗容。
我一夜未睡,忐忑的在房中坐了半宿。
等到约莫鸡鸣的时候。
天光乍然有些亮了,我这才猛然醒来。
凤冠钗环都褪了,衣服有点乱,我侧过头。
这才发现,我旁边还好整以暇的躺着另一个人。
墨玉一般的眼,高挺的鼻梁。
等感觉有兵器横在我腰间的时候。
我这才意识到,这人几乎是在我醒来的一瞬便也醒来了。
“沈大人家的女儿,胆色果真是过人。”
顾长安侧躺着挑起眉毛来看我。
他手下的刀一寸一寸,贴着我的衣衫向上滑动。
最后停在我的脖颈上。
我下意识闭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顾长安嘲讽似的轻轻哼了一声。
兵器收回,可就在我一瞬放松下来的时候。
我的手掌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昨日对付了些小卒冷落了夫人。”
他说着甜蜜的话。
可我看着他的神色,倒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一样。
我知道他是怎样看我的。
沈贼人的女儿,伙同她的父亲来陷害他。
蛇蝎恶女,可偏偏他死里逃生并没有死。
而今沈鸿的女儿落到他顾长安的手里。
他自然有一千种法子慢慢折磨。
我只是从一个狼窟逃到了另一个狼窟。
而今的处境,比我在沈府时更要糟糕。
这种糟糕,
在今日午时婆婆来找我麻烦时,便体现了出来。
顾长安是侯府的小公子。
他娘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长平公主。
我父亲在朝中为所欲为结党营私。
这位公主殿下本就十分看不惯。
连带着,对于我也十分厌恶。
“母亲。”
我端着茶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
坐在上位的女人面容雍贵。
眼都没有抬便吩咐她身边的丫鬟。
“浣云,去,将这茶倒到外头花园里罢。”
“实在脏了眼。”
吩咐完丫鬟她才抬起眼看我。
冷冷的笑了一声。
“粗野村夫的女儿。”
“量是一根汗毛也配不上我儿。”
“新妇敬茶也不知礼数。”
“今日你便去祠堂跪一宿吧。”
我面色平静,倒是身边陪着我的秀玉。
脸色委委屈屈的绞紧了我的衣袖。
顾长安就站在我的身后。
却任由他的母亲侮辱谩骂了我。
我出锦绣苑时。
顾长安一脸悠闲的跟过来,又来对我施下马威。
他的话阴阳怪气的,实在侮辱了这张脸。
“母亲脾气总是大些。”
“夫人日后若想在这府里立足,还要多担待。”
左右我是沈首辅的女儿。
他不敢立即杀了我。
便只能以这样恶劣的手段狠狠地羞辱我。
“不劳烦夫君挂念。”
我面色平静,也冷冷的回了他。方
才被浣云,不小心泼了烫茶的地方,被冷空气一刺激。
生疼生疼,可这也不算什么。
那不过是姜氏早就用腻了的手段。
我不想在这里惹是非。
起码在不知道奶娘的生死之前。
但我也并非任人宰割之人。
午膳也未吃,我便去祠堂罚跪了。
等到第二日早才算罚跪完毕。
秀玉心疼我这样,遂寻了个软枕垫在蒲团上。
隔日也还是她端来些厨房的饭菜来给我。
因为我腿脚实在是不能动了。
腿上的淤青除了今日新弄的。
还有前几日因为顶撞了姜氏被罚的。
秀玉一边心疼的给我上药一边道。
“老夫人也真是。”
“天知道姑娘在相府过的什么日子。”
“怎么到了这儿,却也是总教人为难。”
我笑着摸了摸秀玉的脑袋。
药膏涂在伤口是凉凉的,也刺激了些疼的感觉。
这样的疼让我感觉到熟悉。
我板正了脸纠正秀玉。
“不是姑娘,我既嫁了顾小公子。”
“秀玉,就不能像在相府里似的喊姑娘了,得叫夫人。”
“夫人夫人。”
秀玉气恼了。
“姑娘也好,夫人也好,老天爷。”
“总之要是能让姑娘过上好日子,婢子叫什么都可以。”
“你又叫错了。”
我点着秀玉额头嗔她。
嫁入侯府的第七日。
我才终于各方打听探寻到了奶娘的情况。
因为这次任务的失败,父亲很是大动了一场肝火。
他和姜氏竟也吵架了。
所以他这几日并没有顾得上去管奶娘的事。
连姜氏也忘了这茬事。
根据我们的条约。
父亲应当在我要嫁到侯府的前几日。
将奶娘安置在阙都的一处宅院中好生照顾着。
自从长平公主的那件事后。
顾长安明显又在朝中受了挫。
被皇帝打发去菱州办理一件案子。
幸而我的腿伤将养了些时日。
近些天也能走路顺畅了。
所以我打算今日下午的时候。
趁着秀玉买药,去探望探望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