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些,老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看人摇头,从钰也是向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老王爷有何高见?”
“送你一句话。”
“洗耳恭听。”
“空有鸿鹄之志,却无可行之策。”
闻言,从钰紧皱着眉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孩子,做事情可不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不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一说,就能成的。”
“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不然就是天灾地害人祸。”
“我再多说你几句,别不爱听。”
“有的时候,要想办成事,得先学会不办事。”
“能办哪些事,不办哪些事,脑子里要想清楚。”
“当然,如果你想万古流芳,成后世楷模。”
“那今日我说的话,你就当成是耳旁风。”
“如果你想为国尽忠,成为黎民百姓的好官。”
“那你就得学会融入,只有融入才能改变。”
“否则,你改变的只能浮于表面。”
“真正的病根,你永远无法斩除。”
虽然从钰不懂,但是人还是虚心接受了老王爷的教诲。
“多谢老王爷指点,今日所言令我受益匪浅啊。”
“只不过……总不能一味地融入而是要改变。”
“我想……我还会保持我的行事作风。”
听人没有理解透自己的意思,老王爷只好给人详细说说。
“我且问你,何为忠臣,何为奸臣?”
“忠君爱民为忠,祸国害民为奸。”
“若陛下行策误民,那你是忠君还是忠民?”
“自是提醒陛下,让陛下回心转意。”
“倘若陛下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又当如何?”
“死谏到底。”
“好,陛下成全于你,可天下黎民怎么办?”
“这……。”
被人这么一问,从钰一时间也转不过弯来。
“没有了你,谁还敢反驳陛下?谁还敢为民发声?”
“朝中自会有贤臣忠良。”
“倘若没有呢?倘若都害怕了呢?”
“那就……那就是天不佑了。”
“不,老天给了一次机会,那就是你。”
“我?”
从钰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你就是可以改变结局的人。”
“可我不是被陛下赐死了么?”
“如果你在一开始,就学会灵活变通呢?”
“可这样,是无法劝告陛下回心转意的。”
“但是,你可以在政策实施时,做出改变啊。”
“那这不是违抗圣命么?”
见人没理解透彻,老王爷只好讲的再直白一些。
“皇命不可违,陛下所言必是事实。”
“但……此路不通,可以另辟蹊径啊。”
“有的时候,虽然形式不同,可结局是相同的。”
“为官者,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张嘴。”
听人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从钰便没有反驳。
“况且,你有满腹雄才想要施展。”
“这背后,少不得陛下的支持和群臣的信服。”
“其实,只要陛下支持,那些人就自然会信服于你。”
“可表面上对你毕恭毕敬,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这个时候,你怎么办?”
“要么,你身居高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即使是皇上都不敢轻易阻止你。”
“那你就是权臣。”
“要么,你为百官之首,让他们都愿意跟随你。”
“那你就需要去融入他们,然后从内部改变他们。”
“可不管是权臣还是融入,都和你所想的背道而驰。”
“你想脱离世俗,成为看破一切的世外高人。”
“可这样是无法改变的,孩子。”
“你能做的,就是让史官在史书上为你寥寥写下几笔。”
“让后世同你一样之人。
“在醉酒兴起时,闲谈几句罢了。”
此刻的从钰,已经被老王爷所说的话深深吸引进去了。
“还有,刚才你说忠君爱民者为忠臣。”
“如果,陛下所想,与民相悖,你该忠于谁?”
“忠君,那你就是百姓心目中的大奸大恶之辈。”
“爱民,那你就是陛下眼中的野马。”
“顽劣不堪,老是反驳他的话、他的想法。”
“若陛下品性温良,听得进你的直言。”
“那你君臣二人,就好比是唐文帝与玄成公。”
“若陛下独行专断,听不进你说的话。”
“那你二人,就是汉景帝与周亚夫。”
“有些时候,奸忠二字,得是看谁去判断。”
听到这,从钰难得反驳了几句。
“老王爷,那您说,您是忠臣还是奸臣?”
这句话,不像是反驳倒像是疑问。
毕竟听了这么久,从钰只听明白了一件事。
随波逐流不是错,洁身自好也没有错。
可,怎样才能让这两件事达到平衡呢?
这是从钰想要知道的事。
而老王爷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也是沉默许久。
因为他清楚,自己绝非是一位忠臣贤良。
可要说自己是奸臣,自己还有些不服气。
思索许久后,老王爷才缓缓说道。
“我是个愚臣。”
“一个曾经想过改变,奈何无力扭转的人。”
“一个……逐渐丧失了斗志,自甘平凡的人。”
“说贤良谈不上,说奸佞又不能算。”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也糊涂了半辈子。”
“以前的我,没人替我兜着。”
“一步一步都要靠我自己去闯,去摸索着前进。”
“撞的墙多了自然就怕疼了,想着别撞了歇一会儿。”
“可这一歇啊,就歇到现在……。”
说着,老王爷抬头看向天空,眼神里满是惆怅。
是对年轻时的怀念,亦是对命运多舛的无奈。
“既然如此,连您都无力扭转,我又岂能比您厉害?”
“此言差矣。”
“嗯?”
“你有我。”
这突如而来的惊喜,让从钰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可冷静下来,这老王爷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有我在,你不用撞墙,直接走门就行。”
“可……老王爷,您为什么要帮助我?”
“这个嘛……。”
就见老王爷笑了笑说。
“你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朝气蓬勃,有理想有抱负。”
“我不希望,你遭受和我一样的命运。”
“变成我如今这个样子,稀里糊涂,遗憾终生。”
“况且,我也是为了王朝的未来着想。”
“这朝中,是该注入些新鲜的血液了。”
“像那种会说好话到人不缺,一抓一大把。”
“可你这种话说话难听的,百官里面挑不出来一个啊。”
“你可是个宝贝啊。”
听人这么夸自己,从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人并没有轻易接受老王爷的邀请。
“多谢老王爷美意,此恩铭记于心。”
“可恕在下实不能担此大任,还请老王爷另寻他人。”
见人婉拒了自己,老王爷也不恼,而是笑呵呵的看人。
“这就对了,要是同意了,你就不是你了。”
“接下来这几天,会有无数人像我一样。”
“去府上与你长谈,或是回忆以往或者辩驳现在。”
“总之,他们想要的,是你这个人和你这张嘴。”
“以及,你现在的能力和名声。”
“切记,一律不见,让他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至于我嘛……你可以考虑考虑,但是绝非强迫。”
“我只希望,你能保持初心,勿忘现在。”
“十年之后,你还是现在的你。”
“那我相信,我肯定能看到一个,”
“国泰民安,万邦来朝的太平盛世。”
说罢,老王爷扶着桌子缓缓起身。
“今日聊了许久,我也有些倦了。”
“你也早些回去吧。”
“老王爷慢走。”
从钰抱拳拱手朝人躬身行礼。
而老王爷为微微欠身以示还礼。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中花厅,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