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七,懂比爱更难(2)
木木乔2023-11-30 16:093,261

  奈何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忧的事业还是久不见起色。她的小说卡到了瓶颈,而这种不安在阿秋约她去出版社见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果然,阿秋的几位领导也在,为了显得郑重其事,还特地在会议室跟林忧解释了半天:“不好意思啊,这次书号收紧,我们这边经费也比较紧张,所以你的书可能得延期……”

  林忧早有预料,应和几句很快便接受了。

  阿秋送林忧出去,抱着几分歉意,又带了几许安慰:“晚点出版,正好你也多点时间定稿吧。”

  林忧笑了笑,按下电梯按钮:“没关系,正好我还有很多想改的地方呢。”

  阿秋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抱歉,恐怕还有你专栏的稿费可能也得晚一阵子,最近线上改的流程比较麻烦……我也再尽力帮你催一下。”

  林忧愣了一下,很快笑着点点头:“没关系,都正常,麻烦你了,也不急。”

  无论作为朋友还是责编,阿秋对林忧都是尽职尽责,相比男人,明显还是这位老友更靠谱些,可有些事情她也有心无力,所以林忧对阿秋始终心怀感激,万般不愿她再因为自己难做。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阿秋还想跟着去送林忧下楼,林忧把她往回轻轻推了一下,语气轻快:“跟我你就不用客气了,快去忙吧。”

  林忧上了电梯,跟阿秋笑着挥挥手再见,电梯门随之关上,林忧嵌入一片阴翳中。

  林忧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睑,任由大脑放空。

  片刻后,电梯停下,亮光随着门开倾泻而入,林忧顺势下了电梯,同时好几个人挤上了电梯。

  走了几步,林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没按电梯按钮,竟然走错楼层了。

  心情随着电梯下降,悬成一线。等电梯抵达后,林忧这次确定了一下楼层,才走出电梯。

  林忧揉着晕乎乎的脑袋往外走,突然看到楼下的宣传栏上有一面是梵高展的海报。

  林忧拿出手机拍下展会信息,程桥的消息就进来了,是两张门票的照片:“你最喜欢的梵高展,一起?”

  林忧笑笑,将海报拍照发给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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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的星空海报放大,在入口处的墙壁上很震撼。

  深蓝色的天空,大片金黄色的星云,蓝绿色的漩涡,短促破碎的线条急速流动,给人一种疯狂的感觉,与那静谧的村庄形成鲜明对比。

  林忧仰头看着上面引用了梵高的话:“我希望时候一到,这些荆棘可以开出白色的花。”

  “I have hopes that these thorns will bear white flowers in their time。”听见那一口标准的英伦发音,林忧转过头,就看见程桥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程桥在林忧身旁停下:“说的很好,不是吗?”的确,程桥向来乐观昂扬,坚韧不拔,他的心境决定了他会如此理解这句话。

  林忧沉吟了一下,难得反驳:“我觉得这配文和图不太配。而且你知道那段话前面的一句是,‘我疯狂地工作,但是还没有什么满意的结果’吗?”

  程桥向来聪明,瞬间捕捉到了信息点:“看起来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工作不顺利?”

  林忧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世间事,向来难以一帆风顺,芸芸众生,她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例外。

  程桥安抚地摸了摸林忧的头发,然后变戏法似的将藏于背后的一束向日葵递到了她面前。

  林忧小小地惊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眉眼弯弯:“今天什么日子啊?”

  “想让你开心的日子咯!”程桥语气漫不经心,说得轻松又日常,那样的笃定自然。

  林忧眨眨眼,主动拉过程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向会场内走去,穿过昏暗的走廊,墙上依次挂着梵高的临摹画,在灯光变幻下与素色的背景相得益彰。

  程桥组织着宽慰的语言:“其实我觉得你很幸运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

  林忧停在了那幅《麦田和丝柏树》前。

  蓝白色的流云,青色的背景,颜色相比此前柔和了许多。有人说这一阶段梵高在精神病院治疗时,接纳了自己,好像获得了内心的平和。可林忧站在画前,感觉那种极致的静谧背后,好像火山爆发前的沉默,所以,压抑后的平和,还算得上平和吗?

  林忧缓缓吐了口浊气,轻声说到:“其实相比写作,小时候我更喜欢画画。”

  程桥倒是来了兴致:“那很好啊……后来,是没坚持下去吗?”

  想必程桥是没办法理解,爱好对于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来说都是奢侈。就好像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比影子更黑暗的东西。

  小时候是奶奶给林忧启蒙的,奶奶的手很巧,可以随手勾勒出复杂的花样,牡丹、喜鹊、游鱼、年兽,她趴在奶奶充满弹性的肚皮上,如痴如醉地看着那些简单的线条飞快地一气呵成,转眼就出现栩栩如生的复杂图样。生活中的每一处小物,都可以成为奶奶源源不断的灵感,林忧技巧生疏,但她喜欢帮奶奶的图样上色,不知道是不是在山里长大,她好像对色彩有着一种天然的敏锐直觉,那画由老师帮忙寄出去竟然拿了不少奖项。

  可是在乡下没有零花钱,也没有专业的老师,林忧磕磕绊绊等到了城里,后面被父母送去寄宿学校,自然更没有机会出来上什么兴趣班了。她倒是想过自学艺术,直到有一回周末,偷偷跟高年级参考艺考的学姐一起溜去商店时,才知道真正的颜料有多贵,自此她也就彻底踏实了下来,认认真真地上课,考大学,不再接触跳跃的色彩,生活冗长素净。再后来,有了条件,却早就失去了开始的那种好奇与热忱。

  话在口中绕了一圈,林忧只轻轻摇摇头,还是选了一种最轻描淡写的说法:“学业太重,而且我爸说,画家一般得死了才能出名。”

  程桥果然把这话当成一个玩笑,还觉得林忧可真幽默。

  两人说话间走进内场,不由得就傻了眼,只见人潮拥挤,好多年轻人凑在画面摆着各种姿势,打卡拍照,闪光灯不停。大家倒是井然有序,这个拍完下一个才过去定点,每个人两三分钟拍照时间,只是基本没什么人在看画。

  大概也没料到这种情况,程桥嘿嘿干笑两声:“看吧,你爸说得多对,复制品都这么受欢迎!”

  林忧跟着认真点点头:“嗯,所以我觉得自己当初还不如学画画呢,能画个高仿,或者去路边支个摊,好歹能卖个十块二十块的,现在写小说基本就是零收入了,就靠西北风和露水活吧。

  “要不要说得那么惨?……”程桥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被一群忙着打卡拍照的游客挤到了一边。

  人潮拥挤,程桥下意识张开臂弯护住林忧,两人被推搡着贴在一处,四目交接,有种默契的无奈。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痛快地放弃看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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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厅在东城区,回去距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

  “叮铃铃”,伴随着清脆的铃声,程桥骑着单车在胡同里,鱼一样自由穿梭。林忧坐在后座上,手里捧着那簇向日葵。

  瓦蓝的天空,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树叶自空中纷纷“扑簌簌”地落下,这场景像极了电影里的画面。

  “吹吹风也还行吧?”程桥的声音清亮愉悦。

  他的风衣被吹得鼓鼓的,帮林忧挡去了大半的冷风。林忧抿了抿嘴,将头靠在程桥宽阔的背后,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

  倒是程桥的一头短发都被吹乱了,带着一种恣意的潇洒。

  程桥看不到林忧的表情,大概还是怕她郁结,又拾起了此前的话题:“其实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按部就班,那样你就会快乐吗?”

  林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呐,程桥,你好像很了解我啊?”

  程桥的语气认真起来:“不能说完全了解你,但我觉得你真挺有天赋的——我看过你的书了。”

  林忧怔住,瞬间的感动过后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慌乱和羞耻,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找到的?那些书至少都六七年前了……其实写得不怎么好,我现在都不敢回头看了。”

  “那是你现在水平提升了。”程桥的安慰却令林忧陷入一种怅然若失中,毕竟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过去与现状。

  她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程桥不一定真的在意,但她不愿隐瞒,何况他向来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所以她还是娓娓坦白道:“其实没有,这几年我已经写不出什么东西了。好像学会了一些技巧之后,就忘记了最开始的那种冲动。现在的我,好像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而写了,以前我想过一种我自己选择的生活,而不是‘have to’的生活,但现在…… ”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好像太难了。”难到她几乎已经放弃了,那个年少时笃定的梦想,终究淹没在了经年累月的失望中。

  “现在你也一直在努力过上可以choose的生活啊。”程桥直起身子,骑得更加用力,“上坡路总是难走一点。忧忧,you are the most special for me,我看好你!”

  眼看着那自行车让他蹬得虎虎生风,林忧不禁失笑:“程桥,你今天这碗鸡汤有点浓啊!”

  “那我回去炖鸡汤你喝不喝啊?”

  林忧点了点头:“嗯,好歹比西北风好一点。”

  程桥一路按着铃声,绕开过往的路人和障碍物,一路向前。林忧仰起头,顺着那灰扑扑的砖墙与伸展的枝桠,看向高高的蓝天白云,好像那颗心也跟着飞扬起来,透明地,无限接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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