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站在了一个较高的位置,原本平时站在温穗面前,她这身高还要矮上一截的。
但是现在地势并不平坦,这样站着,温穗倒觉得她扬起下巴的时候,还挺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的。
“那又怎样?总有一天,K州都不会是被这几个家族所统治。”
清羽忽然敛住嘴角,抿着唇线,薄唇微启,“现在的尹家,不过是昙花一现。你自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尹家的家主,可底下的哪个人又姓尹。——包括现在,你就连要找宁解,都得只身一人前来,有人保护你,跟着你吗?”
清羽冷漠道:“我怕是你就此死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关心。”
现在尹家的许多人手,都是朱情的。虽然温穗跟着叫她一声朱姑姑,但到底还是生疏的。
她的这份情谊是跟白丽华的,而不是和她温穗的。
何况她当时如此坦然直言,自己虽然留着尹家的血,却从不认为,自己对尹家有着多么浓厚的情谊和认同感。
清羽这样一针见血,温穗却不怒反笑了。
“你这样带我来,难道我会没有猜到有危险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清羽扯了一下嘴角,眼中有光,“温穗,你还真是不一样。”
“不是我不一样,只是我觉得,你要是这样贸然对我动手,你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吧。”
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温穗也并不客气。
“不论现在的尹家如何,我是尹家后人这个身份是得到了证实的。现在尹家底下的人确实不姓尹,都姓朱,但是朱情能帮到这个份上,可见她是个讲义气的人。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又怎么会真的不管我?”
温穗笑了笑,“那天在寺里见五位长老,想必你也知道了他们的态度。就算对我不够满意,可到底是出于对尹家后人的严格标准来衡量的,否认的也并不是我的身份。”
“所以我相信你,和相信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话音落下的时候,清羽的面色从凝重,又慢慢变回了淡然。
她看着温穗,眸中精光微闪,没有继续提这个事情。
“走吧,或许没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你想见到的人了。”
。。。。。
得知温穗的行踪,朱情也并不着急,留下了想要赶紧前往荆棘山的霜。
“那里地势复杂又险峻,你去了也是送死。”朱情十分无情地说。
倘若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朱情倒也不会觉得,清羽会把人藏在那里了。
霜是担忧过头了,才会这样乱了心智。
“可是温温身体不是很好,尽管恢复了不少,可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霜顿了顿,“我怕她没有什么胜算。”
说到底,还是因为见过温穗身体孱弱的样子,霜不太放心。
朱情却不急不慌,让人把温云先处理了。幸好霜当时也手脚麻利,用了致幻剂让温云说出了实情之后,控制了她一段时间,巧妙脱身,随后才悄悄将温云带走的。
药效一过,温云也就晕了。
在这之前,她还是表现无异常的,只是给人感觉心事重重。
想来邵震不会怀疑到霜的头上,但这事儿也难免不会怀疑霜。
所以现在霜还不能马上去荆棘山。
邵震都被温云贴身服侍这么久了,大活人消失了,邵震怎么可能不着急。
朱情就这件事,点醒了霜。
霜当时也是怕温云从致幻中醒来之后,出现什么纰漏,所以才干脆把人直接掳来的,也没有想那么多。
按照她的习惯,直接将人灭口了也有可能。
只是碍于她说光明正大走到邵家的,不敢这样做。
现在朱情这样批评几句,霜也只能受着。
“朱姑姑教训得是。”霜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儿的。
“可倘若因为救援不及时,温穗出事了,损失的可是尹家唯一的血脉。这个过失,朱姑姑真的担得起吗?”
霜说:“我并不怀疑朱姑姑的能力,只是怀疑,时过境迁,朱姑姑和尹家先人的情谊,在温穗身上,是否同样有着一样的份量。”
亦或者是说,她先前这样积极地协助温穗,不过是借助这个踏板,成全自己的政权?
如此顺理成章,确实不难令人怀疑。
霜之前不敢这样猜测,可是现在她已经明知道温穗有危险了,却也只是不急不慌地说派了一波人过去了,而且还不确定救援是否及时。
这样的气定神闲,又淡然自若,仿佛命悬一线的,不是条重要的人命,而是无关痛痒的草芥。
朱情抬眸,一双明亮的黑眸眸光闪闪,却不锋利。掠过霜的双眼时,两人的眼神都互不躲闪。
尽管霜说了这样冒犯的话,可是朱情却没有生气。
她淡然地开口:“我对尹露的情谊,确定比不上和尹家那辈人的。可尽管如此,我也明白我活下来的使命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霜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觉得,朱姑姑的眼中忽然变得有些疲惫。
可转眼间,却又什么都没有。依然那么黑亮,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仪态。
“你放心吧,尹露死不了的。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她。”
朱情说,“这个丫头,命硬着。”
—
朱情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中,书架上有个暗格,打开就是一堵墙。
不过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打开的暗格没有什么密室,只有一幅画挂着。
普普通通,安安静静。
画里的人巧笑嫣然,眉眼如画。那是很多年前画的水墨画了,黑白两色,并没有上其他颜料。可是从她的眉眼间,却给人生动的姿态,以及浓烈艳丽的美感。
朱情凝视着画中的人,眉头皱着,一双眼睛,似乎也跟着衰老了很多。
“看来还是有很多话,不管怎么决定,最后都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时,朱情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和她一样,保持一样的姿势,仰着头看着挂在墙壁上,那幅画上的人。
许世杰凝眉欣赏着,随后摇摇头,可惜地说道:“白姨当年的美貌可谓倾国倾城,如果活到现在,也是风华绝代一美人了。朱姑姑,你觉得是睹物思人好,还是活在当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