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大家好,我是上市公司监管司司长楚奇。”
“奉命率队前来夏海市渔业集团核查财务状况。”
“惊闻贵公司昨夜发生火灾,据说财务资料都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这,究竟是真是假,是否存在犯罪事实,都与我审查组无关,那是公安局的责任。”
“在这里,我宣布,彻查照常进行。”
“所有审查组成员兵分四路。”
“第一组由李同舟同志带领三名组员赶赴夏海海关,调取渔业集团历年的所有出口退税文档。”
“第二组由曾国斌同志带领二名组员赶赴夏海市国税,调取渔业集团历年的增值税缴纳情况。”
“第三组由刘尚同志带领二名组员赶去湖里区地税,查明渔业集团近三年来的营业税缴纳情况。”
“其余组员随我留守渔业集团总部,对该公司所有财务人员展开问讯调查。”
“具体安排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只管提,没有的话,那就散会。”
说了开短会,楚奇自然不会发表什么长篇大论。
在陈海波致了欢迎辞之后,他根本没扯啥套话,上来就把彻查事宜给安排了下去。
“楚司长,能不能单独谈谈?”
随着楚奇的一道道命令颁下,陈海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了散会时,他终于稳不住神了。
因为他知道,真让楚奇所派出的人手这么查下去,渔业集团的老底必将不保。
这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能在私下跟楚奇达成利益交换了。
“抱歉,组织纪律不允许,陈董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这人,真是蠢得个无可救药。
连点走后门的技巧都没有——哪有人就这么不加掩饰地公然提议的。
别说楚奇没打算跟他私下交易,就算有,那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
“这……”
陈海波显然没想到楚奇会不给他面子,顿时为之语塞。
“市委书记是我舅舅。”
只是,待得见各小组已纷纷退出了会议室时,他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哦?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呵呵,这位,可真是个坑舅的主儿。
楚奇差点没被逗笑了。
“书记说了,夏海市的安定团结局面不容破坏。”
见楚奇面色凝重,陈海波误以为对方这是怕了洪永世,原本颓然的精神顿时就是一振。
“说具体点。”
本来么,洪永世若是真能做到见死不救的话,顶多也就只是瓜田李下罢了。
遭上级诟病难免,处分还谈不上。
可一旦被怀疑卷入了对抗中央部委调查组的事件中。
那就不是遭诟病,而是肯定会被调整去二线。
“楚司长,我们渔业集团有员工二千多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对谁都不好,您说呢?”
在自以为拿捏住了楚奇的情况下,陈海波真就越说越放肆。
“这倒是个大问题,洪书记对此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吗?”
楚奇点了点头,似乎很赞成陈海波的说法。
“书记指示,维稳工作很重要,任何人都不允许在这方面轻忽大意,楚司长,您看着办吧。”
陈海波自得地挑起了下巴,大刺刺地就胡诌了一通。
“嗯,还有吗?”
楚奇强忍着笑意,面色凝重地追问了一句。
“楚司长,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大家好,才是真好,不是吗?”
陈海波本来就是在杜撰,就他那点水平,此时哪还能说得出更多。
“那好,麻烦陈董在谈话记录上签个字吧。”
楚奇摆了下手后,在一旁负责记录的谢文坤立马就将一张纸与笔顺着桌面往前便是一推。
“啊这……”
陈海波当即就傻眼了。
“我劝你还是签了的好,不签也没用,小谢,把录音放给陈董听听。”
这等愚蠢,真的很值得欣赏。
楚奇不在意地笑了。
“是!”
在朗声应诺之余,谢文坤快速地摆弄了几下录音笔。
很快,笔记本电脑里就响起了先前的对话内容。
“你、你……”
到了此时,陈海波哪会不知道楚奇这就是在坑他,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但最终,他还是没签字,而是怒不可遏地就拂袖而去了……
“废物!”
在听完了陈海波的电话汇报后,洪永世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特么的,这不是在坑舅吗?
“舅舅,我、我真没想到楚奇那个小王八蛋这么猖狂,他就没把您放在眼中,我……”
陈海波一直觉得自家舅舅就是夏海的霸主,没啥事是自家舅舅办不到的。
但现在,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他彻底慌了。
“管好你的嘴,再胡说八道,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洪永世气急,一把就挂断了电话。
“周遵彦同志吗?我是洪永世。”
但,气归气,洪永世到底还是没法坐视不理。
因为他知道自家外甥就是个靠不住的货色。
一旦被抓,肯定会胡说八道。
所以,哪怕心火再如何狂燃,也必须设法补救上一下。
“书记,您好,我是周遵彦,请您指示。”
周遵彦正在督导刑警大队突审昨夜带回来的渔业集团值班人员。
冷不丁一听是洪永世打来的电话,神经顿时就紧绷了起来。
“昨夜的纵火案审得如何了?”
“报告书记,还在调查取证中,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嗯,告诉刑警队的同志们,这件案子必须尽快审明,不要因此影响到市里的安定团结。”
“是!”
一听这么道指示,周遵彦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就是一皱。
不为别的,只因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究竟该向左还是向右?
“报告局长,有线索了。”
“据一名保安反映,昨夜渔业集团财务副总监林南方并非值班人员,但却曾在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时进过大楼。”
“案发后,此人并未出现在现场,行踪可疑。”
这都没等周遵彦放下电话,林立斌已大踏步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嗯……,立刻派人去将林南方带回局里,严加审讯,务必在最短时间里撬开他的嘴!”
在闷哼了一声之后,周遵彦最终下定了决心。
只因在他看来,洪永世这回是铁定过不了关了,没必要为其陪葬。
“是!”
林立斌心里头可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局长既是下了令,那他就只管执行便好……
湖里区,那是楚奇的老根据地,一道指令下去,区地税肯定是全力配合。
海关那头也都知道楚奇与黄家的关系密切,自然不会设置什么障碍。
很是麻溜爽利地就把渔业集团这几年来的进出口情况全都提交了出来。
国税那头,在何歪嘴打了个电话后,同样是毫无障碍。
就这么着,一天不到而已,所有的外围证据就已经全部齐全了。
审查组加班了大半夜后,统计结果便已整理完毕。
资料显示,夏海市渔业集团弄虚作假严重——远的不说,前年、去年的出口总额分别才二百五十一万美元、二百六十三万美元。
而渔业集团在财务报表上的数据则是二千六百五十七万美元以及三千七百二十一万美元。
虚报了十倍还多。
内贸部分,按国税、地税的统计结果,该公司的内贸总额两年来都差不多,不过就只一千多万元。
可在该集团的财务报表上显示的却是八亿二千五百余万以及十一亿三千余万。
毫无疑问,这就是家不折不扣的空壳公司,二千多员工基本上都在混吃等死。
就这等状况,渔业集团总部显然已经没必要再去了,不过,楚奇却并未急着宣布处罚决定。
之所以引而不发,不止是在等着纵火案的告破,同时也是在等着省里的反应。
问题是他能等,洪永世却是等不起。
因为省里已经有了风声,要追究他包庇纵容亲属的责任了。
这就很要命。
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亲自打电话给楚奇,希望楚奇能来他办公室一会。
这要求,很合理。
楚奇显然不能拒绝。
那,去就是了。
“楚奇同志,欢迎、欢迎啊,请内里坐吧。”
时值楚奇赶到之际,洪永世很是热情地到外间相迎。
“好的,洪书记,您请。”
在笑呵呵地跟洪永世握了握手后,楚奇跟着就进了内间。
各自在沙发上落了座,自有秘书紧着送上了新沏好的茶。
“楚奇同志,前年以来,我们夏海的花园城市计划一直开展得很顺利。”
“事实证明,你当初的建议很有前瞻性。”
“夏海的建设还是得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啊。”
在秘书退出去后,洪永世一上来就意有所指地给楚奇送上了一顶高帽。
“洪书记,您过誉了,这是夏海领导班子集体努力的结果。”
这话,内涵很丰富。
也很发人深思。
但,楚奇却根本不接茬。
原因就一个——他的去留,根本不是洪永世这个等级的干部可以决定得了的。
现如今,向中央打报告要他的省份多了,东南省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这人从来不服老,但事实是——我真的老了,身体磨损太大,年底也就差不多该退去二线了。”
“只是,我对奋斗了十几年的夏海,实在是放心不下啊,总想着能有个善始善终。”
“希望楚奇同志能满足我这么个小小的心愿。”
洪永世自己也知道利诱行不通,只因他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筹码。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感情牌能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