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洪书记确实堪称是我辈楷模。”
“不过，身体要紧，还是得多注意保养。”
善始善终？
什么屁话！
楚奇对这位尸位素餐的夏海市一把手，从来就没丁点的好感可言。
“嗯，那是当然，夏海市经历了如此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走上了正轨。”
“这等大好局面，若是付诸流水，未免太过可惜了些，楚奇同志，你说呢？”
感情牌看来是行不通了。
毕竟双方间只有仇雠，没有交情。
那就没辙了。
洪永世也只能玩上一把道德绑架。
“洪书记过虑了，些许毒瘤，挖了便好，影响不了大局。”
“我相信夏海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不会这么脆弱。”
楚奇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怎可能会被这等低级伎俩所迷惑。
“楚奇同志，两千多员工就意味着两千多个家庭，你不觉得应该给他们一条生路吗？”
这一见左也说不通，右也说不通。
洪永世难免有些焦躁了，面色当即就耷拉了下来。
“洪书记，据我所知，夏海是全国失业率最低的城市，只要肯吃苦，就绝对能找到工作。”
“国家不养懒人，更不养蛀虫！”
“就渔业集团这等弄虚作假的行为，本就已触犯了法律法规。”
“更别说某些蠢人还自以为是地干出了纵火烧毁资料室的蠢事，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法律的制裁。”
“言尽于此，洪书记还请不要自误的好，告辞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奇可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了，起身就走了人。
当然了，在出了办公室之后，却是没忘了关上放在西装内衬里的录音笔……
“同志们，现在开会。”
“今天就一个议题，如何应对渔业集团的危机。”
在没能做通楚奇的思想工作的情况下，洪永世不得不在与过半常委沟通后，迅速召开常委会，以图自救。
“……”
这话题，很沉重。
常委们都不想率先开口，哪怕是被洪永世请去座谈过的常委，在此时，也都保持着沉默。
“同志们，我们夏海市一共也就只有九家上市公司，这些，可都是我们夏海市的旗帜，绝对不能倒了。”
“我认为有必要采取相应的措施，进行资产重组，保住渔业集团的上市资格。”
“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的通融余地，大家都说说看，这资产重组究竟该如何进行。”
洪永世可没管众常委们是啥想法，上来就直接定了基调。
“书记、各位同事，我说几句吧。”
“从去年二月份开始，我就已经多次在常委会上提出过渔业集团的问题了。”
“假如当初我们足够重视的话，渔业集团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现如今该集团已是积重难返了，任何的补救措施，都不能做到起死回生。”
“因为该集团的领导班子已经彻底烂掉了，其中一大半人都已触犯了法律，没有任何挽救的希望。”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重组，而是坦诚向省里、向中央认错。”
洪永世倒是想耍一把书记的威风，可惜刘云峰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我认为市长说得很对。”
“问题既然出了，那我们就必须正面应对，这才是党员干部应有的修养。”
“讳病忌医是要不得的！”
党群副书记胡为民这一年余来，原本跟洪永世走得相对较近。
但，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他却绝不敢有丝毫的含糊。
哪怕洪永世事先就给他许了不少诺，那也没用。
开啥玩笑呢。
带队来彻查的人可是楚奇。
别人不清楚楚奇的背景有多硬，他身为魔都系干部，又怎可能会不清楚。
“渔业集团行为卑劣，谎言百出，蒙蔽了不少干部群众。”
“在往昔，我也受到了些影响，曾经维护过该集团。”
“但现在，事实已经明朗，这家公司确实已无可救药，不严惩，不足以警示世人。”
“所以，我支持市长的意见。”
轮到了许颐敏时，他完全无视了洪永世的期盼目光之凝视，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同意市长的提议。”
“在往日，我也是被蒙蔽的一员，有失察之责，这一点，我应该做出检讨。”
政法委书记段长空一直跟着的人是洪永世，也曾在常委会上跟刘云峰唱过反调。
但以前归以前，现在，形势已明，他当然是得改弦更张了。
“我同意市长的提议。”
纪委书记司马南早在去年五月，就已经投向了刘云峰，此时自然是依旧紧跟。
上来就以一比五落后。
而这，还是在自己先定了调的情况下，洪永世的脸色赫然已是黑若锅底一般。
“我支持市长的提议。”
但，打击依旧不曾停止——组织部长宋成功这个一向是洪永世追随者的铁杆盟友也反了。
一比六。
这就意味着大势基本已去。
洪永世的额头上顿时就沁出了一层白毛汗。
这时候，他只能期盼有奇迹发生了。
但，很遗憾，事实给了他重重一棒——除了市委秘书长薛平川投了弃权票之外，其余常委全都站在了刘云峰的一边。
一比十一。
洪永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这，不单意味着他败了一局，更意味着他的政治生命结束了——一个彻底失去了常委支持的书记，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呆在岗位上。
等待他的不是被提前退休，就是被调去省政协坐冷板凳。
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意外。
无论是省里还是中央，都不会允许这等意外出现……
二月十日，周四。
渔业集团资料室纵火案告破。
据审讯结果，该案的主谋就是陈海波，是他主使财务副总监林南方放的火。
次日。
楚奇开出了初步的处罚结果——夏海市渔业集团严重违纪违规，罚款一个亿，并做退市处理，相关责任人将由夏海市检察院在近期内提起公诉。
二月十二日，周一。
上级部门下文，批准了楚奇的处理意见。
东南省反应迅速，当天就跟着下了文，调洪永世到省政协任副主席。
由刘云峰接任夏海市委书记，胡为民接任市长。
两日后，许颐敏升任副部长，当然，是排位最低的那一位。
但，不管怎么着，那都算是越过了正厅与副部之间的天堑。
“妈蛋，这回亏大了。”
官是升了，可许颐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更喜欢在地方上纵横捭阖，而不是去部委按部就班。
在外人面前，他没法放开，只得强颜欢笑。
可在跟楚奇私下喝酒时，却是不免发起了牢骚。
“得了吧你，四十岁的副部，从动乱后的这二十多年里，你算是开天荒了。”
“还不满意，那我不得去跳海了？要不咱俩换换？”
楚奇可不惯着对方，没好气地就骂了一嗓子。
“啊呸，你那位置还是自己坐着好了，谁特么的能有你小子的胆子肥。”
这，肯定不能干。
许颐敏直接就鄙夷了楚奇一把。
“……”
特么的，不会说人话是吧？
楚奇直接就被干郁闷了。
“不过，说真的，你确实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只怕真就只能在证监会混一辈子了。”
相比一下楚奇的处境，许颐敏的心理顿时就平衡了。
“嗯，回头让你家老头子帮着使点劲，甭管去哪，那都比呆在证监会强。”
道理，楚奇当然懂，奈何，他真就一点把握都没有。
天晓得铁腕首长是否已经满意了呢，若是没有，那，只怕他还得继续煎熬上一段时日。
“这个自然，不过，恐怕得等机会，要不，你先进中央党校躲躲？”
铁哥们的忙，肯定得帮。
问题是这忙真的不太好帮——一帮大佬们就没谁真敢跟铁腕首长较劲的，许家也不例外。
“再看吧。”
去中央党校进修，也是一条出路，不过，能不能成行，同样得看铁腕首长的意思。
楚奇自己是没法做主的……
二月十五日，周四。
楚奇率队飞回了首都，接下来原本是打算对五粮液、渤海集团等几家违规企业进行查处的。
但却没想到他才刚拟定好相关计划，这几家企业就已得知了消息。
然后纷纷登报，更改了财务报表里的数据，并就违规之处向广大中小股东道歉。
这就不好查了。
毕竟人家都已经认识到错误，也已经做出了整改，总不能再去死揪着不放吧。
不过，楚奇也没置之不理，而是迅速下了道文件，对为这几家企业做审核的会计师事务所开出了重磅罚单。
其中包括普华永道在内，都被罚了三百万元以上。
不仅如此，还以证监会上市公司管理司的名义，通告全国的会计师事务所。
要求他们在审核上市公司财务报表时，务必坚持原则，若不然，一律按《证券市场暂行管理条例》严惩不贷。
理所当然地，楚奇头上那顶“楚阎王”的帽子就这么成了铁打的，想摘都摘不下来了。
好嘛，这就成铁帽子王了。
楚奇难免有些个哭笑不得。
但没办法，日子依旧得过，班照旧得上。
一转眼就已是三月底。
就在他寻思着如何才能尽快脱身而走之际，一张通知书意外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