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公安系统已经靠不住了。”
“据我所知，局长程大志、副局长谢耀山、郑必武都已被三大帮拉下了水。”
“他们每个月都会收到三大帮的巨额孝敬，下头的公安分局也大半都已糜烂不堪。”
公安局若是能正常发挥功能，烟泰市的局势何至于如此糟糕。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楚奇相信，柳陶然所说的应该是事实。
但，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说啥都是白扯。
“有！”
“书记请看，这是我收集的一些资料。”
柳陶然敢来找楚奇，当然不会不预做准备。
“时间还早，我们这就去那位何秋燕家走走好了。”
柳陶然收集的资料其实并不算多，拢共也就四个案子而已。
除了他自己写的案情综述之外，所谓的证据也就只是些受害人签字画押过的供词。
证据链根本谈不上完整。
且，究竟是否属实也不太好说。
所以，在匆匆浏览了一遍之后，楚奇觉得有必要亲自去了解一下虚实。
“现在？”
柳陶然没法淡定了。
要知道现在都已经是八点出头了，去芝罘老城区那乱糟糟的地儿，安全问题可没法保证。
“对，就是现在。”
既是要打黑扫黄，那就必须行动迅速。
否则，一旦走漏了消息，那，难保那些黑暗势力不狗急跳墙。
当然了，要想让省里出动武警，就必须有真凭实据。
不亲自去证实一下，楚奇又怎能放心得下。
“行，书记请稍候，我这就打电话给公安局的郭副政委。”
资料，并不是柳陶然自己收集的。
实际上，他并不曾真正去受害人家走访过。
这当口上，他也只能紧急联系一下资料提供人了……
“报告书记，市公安局副政委郭向东奉命前来报到！”
十五分钟过后，一名身形彪悍的便装中年赶到了楚奇的套房。
“郭政委来得正好，任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就带路吧。”
就楚奇的身份而论，从明天开始，肯定有无数的目光会聚焦在他的身上。
再想自由行动，显然没任何的可能性。
换而言之，今天就是他亲自验证黑暗势力罪证的最后机会。
那，自然没啥可犹豫的。
“是！”
郭向东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后，当即就领着楚、柳二人下了楼，乘柳陶然的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此时的烟泰市还没发展起来，整个城市里大多都是老旧建筑，街道也偏狭窄。
尤其是到了西北侧的老城区，更是杂乱不堪。
时值盛夏，老街上，到处都是市民们占道的躺椅，车根本开不进去。
一行人不得不下车步行。
一路穿过那些摆龙门阵的市民们，七弯八拐了一番之后，终于到了一处老旧的大杂院门前。
这地儿就外头一盏路灯，院子里的居民们大半都聚集在了灯柱附近，喝茶聊天打屁。
可院子里却是乌漆嘛黑的，基本上看不到灯光。
“书记，里面黑，您小心些。”
郭向东难免担心楚奇会有闪失，在进门时，刻意提醒了一句。
“嗯，带路吧。”
似这等杂乱的地儿，楚奇确实没来过，但却并不是太在意。
毕竟他当年在乡下可没少摸黑走夜路。
在大杂院里绕了片刻后，郭向东领着众人就到了最靠近左侧墙边的一间房前。
此时此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就着月色搓着麻绳，动作迟缓而又吃力。
“稻花婶。”
郭向东脚步顿了一下之后，这才走了过去。
“呀，是郭公安啊，我闺女的案子破了吗？”
老妇人艰难地抬起了头，这一见来者是郭向东，一双昏暗的老眼中当即就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快了，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跟您闺女最后核对一下情况。”
“只要不出岔子，月底前肯定能有准信。”
闻言之下，郭向东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层愧色。
只因这案子都已经拖了近一年的时间了，却迟迟没能将凶手绳之于法。
“唉……，郭公安，你每次来，都是这话，叫我怎么信你？”
老妇人眼中的亮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老人家，您有什么冤屈，就到房里跟我说，我来为您做主。”
听到了此处，楚奇就知道郭向东所反应的案情应该不会有假。
但，不管怎么着，出于谨慎，还是得亲自再验证一下才成。
“您是……”
见楚奇年轻，老妇人显然不以为对方会是什么大人物。
“稻花婶，这是我们市新来的市委书记，他是专程来看望秋燕的。”
“您放心，书记已经决定要把秋燕的案子办到底了。”
郭向东唯恐稻花婶说出什么不太好听的话，赶忙紧着就将楚奇的身份介绍了出来。
“大书记，您可得为我家秋燕做主啊，我那可怜的闺女实在是太冤枉了啊……”
稻花婶虽没什么文化，可市委书记是啥官，她显然还是知道的。
这一家伙就嚎啕了起来。
“老人家，别这样，咱们还是进屋里说话。”
“您放心，只要案情搞清楚了，我保证会把那些残害秋燕的恶人全都抓起来。”
见稻花婶要跪下，楚奇赶忙伸手便是一扶。
“哎，大书记，您请内里坐。”
稻花婶很激动，拉着楚奇的胳膊就往屋子里走。
屋不大，就三十来平方米，还分割成了内外两间。
拉亮了电灯后，入眼就见一名年轻女孩正躺在小木床上。
只见她头发乱七八糟，面黄肌瘦，憔悴得快没了人形，唯有一双无神的眼极大。
从五官比例来看，往昔肯定是个大美女。
“秋燕，郭公安带咱们市的大书记来看你了，说了案子肯定能破。”
稻花婶走到了床边，轻轻地摇了摇几无反应的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微微地侧了下头，视线依次扫过了众人，但却并没开口说话。
很显然，她早就对破案一事彻底失去了信心。
“秋燕，这是咱们市新来的市委书记，他来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你只管直说，书记会为你做主的。”
望着眼前这一幕，郭向东的眼角顿时就湿润了。
身为市公安局领导，不能为民做主，这就是耻辱！
“书记？”
何秋燕终于有了反应，一声呢喃之下，泪水当即就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秋燕姑娘，我是楚奇，今天刚调来咱们烟泰市，你有什么委屈，就都说出来好了。”
让人回忆痛苦的往事，显然有些残忍。
但没办法，这是必须的程序——倘若自己心里没底，楚奇又怎敢轻易上报。
“嗯，书记，我……”
何秋燕深深地吸了口气后，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所言所述，与柳陶然所提交的口供完全一致。
这案子一点都不复杂。
何秋燕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就去了“欢唱”KTV打工，当了名服务员。
一开始，倒也正常。
可上班了半个多月后的某一天。
市委副书记邵志军的儿子邵龙领着一干心腹到“欢唱”KTV欢饮，见何秋燕长得漂亮，就起了歹心。
先是将何秋燕骗进了包厢，要动强。
何秋燕不从，在挣扎中，抓破了邵龙的脸颊。
邵龙大怒，动手打断了何秋燕的双腿不说，还强上了她。
不仅如此，更让手下心腹们一起轮。
最终导致何秋燕身体半残，下半身彻底瘫痪。
其父不甘心闺女受辱，愤然告到了公安局。
案子却被局长程大志给压了下来，理由是查无实据。
何父不服，打算去历城上访，结果一去就再也没任何的消息传回。
何母四下寻访都没个准信，就又跑去公安局报了案，但却根本没人理会。
这近一年来，家里就只靠老迈的母亲搓麻绳换点钱维持生活。
郭向东倒是来过几次，每次也都给了些钱。
但这，根本没办法改变母女俩的悲惨命运。
“稻花婶、秋燕姑娘，你们放心，这案子，我管定了。”
“不过，为了防止歹徒再度行凶，这里，你们不能再住了。”
“郭向东同志，我命令你把稻花婶与秋燕姑娘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能办得到吗？”
为了保证严打的效果，在没彻底摸清三大帮的基本情况前，肯定不能轻举妄动。
毫无疑问，统筹安排是需要时间的。
在这期间，不见得能做到百分之百保密。
在此情形下，保护好证人无疑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是，保证完成任务！”
市局里并不是所有的干警都糜烂了，还有部分干警对程大志等人的倒行逆施极为的厌恶。
这些人，一大半都团结在了郭向东的身旁。
而这，正是他敢于承担责任的底气之所在……
在跟郭向东一席谈后。
楚奇的心情很是沉重。
概因烟泰市的治安状况之差，远比他预先估计的还要严重得多。
柳陶然所提交上来的那几个案子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光是郭向东所知道的凶杀案就多达十几起，全都是三大帮所为，却都被局里给压下来了，甚至都不曾立过案。
而他不知道的案子还不知有多少。
下头的六个县也没好到哪去。
就这状况，烟泰市居然还被评为了文明城市。
讽刺意味未免太浓了些。
楚奇真恨不得立马调动武警部队，横扫这些牛鬼蛇神。
问题是想归想，做却不能真这么做了去。
终归得等郭向东那头的暗中调查有了结果，方才能做到一网打尽。
在此之前，他只能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