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早上好。”
在楚奇没把秘书与司机定下来前，身为市委办的大管家，李崇阳只得亲自来太平洋酒店接楚奇上班。
但他却并不觉得委屈。
因为这可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最佳机会。
毕竟，他能不能留任，归根结底是楚奇说了算。
“早上好，老李，司机，我打算从部队里要一个，过几天就会到。”
“这几天，我自己开车，你安排一下。”
在已知东莱治安状况糟糕的情况下，楚奇可不敢稍有轻忽。
前天就打电话向赵振东要人了，要的是那等拳脚过硬的退伍侦察兵。
不仅如此，还让赵晓丹暂时别来。
终归得等打黑有了结果再说。
反正现在是暑假期间，于赵晓丹而论，并没什么影响。
“好的。”
领导干部自己开车，明显不符合规定。
但，在楚奇的强势面前，李崇阳却根本不敢拒绝……
八点二十五分。
离着正式上班还有些时间。
楚奇并未急着处理公务。
而是先给自己泡了杯浓茶。
然后方才拿起了上周末李崇阳送来的三份秘书候选人的简历，匆匆过了一遍。
看得出来，李崇阳是用心准备了。
这其中，两人是研究生学历，一人是南大毕业生，都才刚工作满三年，都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三份简历后头都还附有候选人所写的理论文章。
文笔都不错，理论基础也都挺扎实的。
光从资料上来看，确实都应该能胜任秘书工作。
然则楚奇选人，通常不看这个。
因为他本身就笔头极硬，错非没有时间，否则的话，演讲稿，他一向是亲自动手。
他要的人是那种踏实肯干却又不失精明之辈，最佳的模版无疑就是刘学军了。
可惜，似刘学军这样的秘书真的很难遇到。
沉吟了片刻之后，楚奇决定亲自去政研室与市委办转转。
在全体干部大会还没召开的情况下，市里除了正处级以上的干部外，并没人认得出楚奇究竟是何许人。
加之他那年轻的外表很有欺骗性。
一路逛荡时，竟是没人跟他打招呼。
这感觉，挺不错的。
很有种大隐隐于朝的洒脱。
楚奇很享受。
市委办在同一层，离着不算远，走走就到了。
不过，楚奇没进去，也就只在门口处扫了几眼。
见大多数人不是在埋头挥笔速书就是在看报纸。
都算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挺好的。
楚奇没多停留，也就只是视线在一名候选人身上多顿了一下，便即稳步走向了楼道口。
他打算去政研室考察一下。
却不曾想这才刚转进楼道，就见一名三十出头的瘦高个正站在楼道转角处，面朝外地吞云吐雾着。
那背影满是萧瑟的意味。
“同志，借个火。”
这，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气质上，跟刘学军当初不得志时有点类似。
楚奇心中一动，这就稳步了过去。
“你新来的吧？”
结果，对方当即就眼神怪异地扫了楚奇一眼。
“是啊，昨天刚来报到，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下子，楚奇登时就来了兴致。
“……”
瘦高个并不打算回答这么个问题。
也就只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一次性打火机，默然地递给了楚奇。
“谢了。”
不想说，那就算了。
楚奇也就只是一时感兴趣而已，断不至于到好奇心过甚的地步。
在接过了打火机后，顺手抖出了一根大中华，点上，美美地吸上了一大口。
“书记，早上好。”
就在楚奇交还了打火机，转身准备走人之际，一名短发圆脸的年轻女子突然从下层走了上来。
这一看清了楚奇的脸庞，当即就惊喜地问了声好。
“是蓝芳同志啊，早上好。”
楚奇的记忆力极佳，只一眼就认出了来者——副市长谭晓蓉的秘书。
在上周五的接风宴上，曾给他敬过酒。
“书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副市长秘书，在外人眼中，绝对是高大上的存在。
可在楚奇面前，那就只是只小虾米。
平常时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楚奇。
如今，既是偶遇上了。
蓝芳自然是得想办法多套套近乎。
“不用，我就随便走走，你去忙吧。”
好意心领了。
不过，套近乎还是免了的好。
楚奇在客气地点了点头后，径直就下了楼。
政研室，全市笔杆子最硬者才能进的所在。
楚奇也就只在门口站了站，便即掉头就走。
“书记，您好，我是政研室的副主任科员常铭义，不知是否能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却不曾想这才刚转身，先前楼道处遇到的那名瘦高个青年突然迎面走了过来。
“可以，跟我来好了。”
这人给楚奇的感觉愈发像刘学军了。
就不知道他是否有刘学军的能力。
哪怕只有七成，楚奇也愿意给他一个施展的舞台。
“谢谢书记。”
紧跟在楚奇身后时，常铭义下意识地握了握双拳。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有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若再抓不住，那，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一条咸鱼。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组织一下语言，然后，你可以再用五分钟的时间阐述你所要说的话。”
“现在，计时开始。”
回到了办公室后，楚奇并未让常铭义落座，而是面无表情地出了道考题。
“明白。”
常铭义的心难免有些乱，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的细汗。
可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
默默地思忖着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时间到！”
楚奇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计时结束。
“书记，我想说的就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需要一个机会。”
“第二句是——我能在实际工作中，成为您最可靠且最有力的帮手。”
常铭义清楚地知道，所谓的五分钟时限其实就是个陷阱。
原因很简单，就没哪个精明的领导能忍受得了秘书的唠叨。
所以，他就只简单明了地说了几句，便即闭上了嘴。
“嗯，说具体些。”
这就越来越像刘学军了。
楚奇很感兴趣，但却并未表露出来。
也就只是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
“好的。”
“我是威城人，一九六七年八月出生。”
“一九八九年毕业于人民大学管理系，当年分配到了东莱市府办工作。”
“一九九二年八月，蒙新调来的市长汤承文看重，调任市长秘书。”
“九六年七月，市长被双规，我也因此被调整到了政研室，工作至今。”
“但我并不甘心就此沉沦，所以，我需要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我也能帮到您，因为我很了解市里乃至下面区、县的情况。”
“我认为书记您若是想在最短时间里掌控大局，那就必须争取到省里的支持，彻底打黑扫黄。”
常铭义知道，见真章的时候到了，自然不敢有丝毫的保留。
这就用最简洁的话语，道出了最核心的关键之所在。
“打黑扫黄？嗯，这个开局有什么说法吗？”
楚奇的眼神顿时就深邃了不少。
无他，若是人人都能猜到自己的开局谋划，那，事情就有些大条了。
他恐怕就得防着那三位常委的暴起反击。
“书记应该听说过咱们东莱市有三大帮，这些黑暗势力之所以能存在，那是因为背后都站着市常委。”
“虎头帮的背后是市委副书记邵志军，三花帮的背后是常委副市长刘大军，而水柳帮是宣传部长吕茹英。”
“这三名常委是同盟，往昔一向中立，但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倒向了市长。”
“您若是不打掉这个罪恶团伙，那，势必无法掌控常委会。”
“反之，不单能迅速掌控局势，还能取信于民，更重要的一点是——您能一举拿下公安局这么个战略要点。”
“但，我必须提醒您的是——动作必须要快要狠，迟则生变。”
常铭义一直在观察着楚奇的神态。
奈何，他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这就没辙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心中所谋全都道了个分明。
“五年前，那位汤市长是怎么倒的？”
听到了此处，楚奇已可断定常铭义确实有点本事。
但，究竟能不能用，还得再看。
“罪名是贪污受贿二十万，但其实，他是被人陷害的。”
“那时候，市里在修国道，汤市长亲自主持大局，却没想到工程出了问题，省里派了专案组下来调查。”
“结果发现汤市长的银行账户里多出了二十万元，这就导致了汤市长被双规。”
“汤市长坚持自己是清白的，只是，那二十万怎么都解释不清，最终，汤市长被双开。”
“而我也因此受了牵连，一直被摁在了政研室，成了人憎鬼厌的倒霉蛋。”
在谈起往事时，常铭义脸色虽尚算正常，可眼中却是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稍等。”
就在此时，楚奇新配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来电显示，那是郭向东打来的。
霎那间，一股不祥的预感当即就打楚奇的心底里狂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