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发同志，证据确凿么？”
张长帆很沉稳。
他并未问诸如为什么不事先报告之类的问题。
因为他深切地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对方既是敢挑战他张长帆的权威，那就肯定早就挖好了坑。
胡乱发飙不单不能解决问题，反倒会令自己陷入被动。
这等蠢事，绝对不能干！
“目下已经查实的受贿额就已高达二十七万三千余元。”
“而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我确信只要对常平初进行双规，肯定还能查出更多的问题。”
李荣发同样很沉稳，不急不躁地摆出了事实。
“嗯，我提议，对常平初进行双规，同意的，请举手。”
张长帆完全没考虑死保常平初。
因为他很清楚根本保不住。
再说了，区区一个副厅级干部而已，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唰、唰唰……”
大是大非面前，没人会有丝毫的犹豫，霎那间，所有的常委全都举起了手。
“全票通过。”
“李荣发同志，请你于会后立刻安排人手赶赴德市，对常平初进行双规。”
张长帆先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而后方才不徐不速地下了令。
“是。”
李荣发的反应很平静。
就宛如刚才掀桌子的人不是他一般。
“于天聪同志，你们组织部的夹带里，还有什么合适的替补人选吗？”
张长帆的视线很快就转向了于天聪。
眼神很平静，不含任何的感情色彩。
“筝城市委副书记连克严同志党性强，作风过硬，在经济建设这一块上，也有过不俗的表现。”
“我们组织部认为该同志完全可以胜任威城市长一职。”
在人事调整一事上，组织部长必须也只能站在一把手的一边。
这是原则问题。
此时此刻，不管于天聪心里作何感想，那都只能从张长帆曾经提到过的几名副厅级干部里选出一个来。
“嗯，那就连克严好了。”
“现在，三名候选人都已出台了，大家就都发表一下看法吧。”
张长帆压根儿就没管众常委们究竟是什么想法，自顾自地就下了指令。
“……”
张长帆与于天聪的双簧戏倒是演得很麻溜，可众常委们却是都难免有些腹诽了。
概因照常规来说，三名候选人中一人被淘汰，那就该从另外两名候选人中择一任用。
哪有半道再补上一人的道理。
这吃相……也未免太过难看了吧？
楚奇对此倒是不在意。
毕竟谁上位对他来说，都没任何的影响。
他就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李荣发凭什么敢打张长帆的脸，背后又还有哪几位常委也参与了。
奈何，线索有限，暂时看不透迷雾背后的真相。
不过，一想到张长帆的年龄——六十二岁。
楚奇觉得这或许正是个关键。
原因说穿也简单，按规定，正部级是六十五岁退休，但，若是在任期内，那就可以干到六十八岁。
换届年是2008年三到五月之间。
那时候，张长帆还不到六十五岁，他若是连任的话，那就可以干到2012年。
很显然，有人不愿见到这一幕出现。
那么，会是林秉义的安排吗？
这等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林秉义才刚满六十一岁。
换届时，他若是能小进一步，那就有机会继续往上走。
只是，考虑到林秉义在首都的根基不够过硬，他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太大。
最大的可能是原地踏步。
弄掉向来强势的老张同志，对他来说，或许乐见其成，但却不太可能亲自操刀。
也就是说这回的事情只怕别有蹊跷。
不过，这事情跟楚奇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暂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好了。
“于天聪同志先前说了，这三位同志都很优秀，舍弃谁，无疑是个艰难的选择。”
“但，再艰难，那也得有所取舍。”
“经综合考虑，我认为李向高同志更合适一些。”
“毕竟，这位同志曾在冠县历任县长、县委书记，取得了年平均经济增长率超过百分之十八的成绩。”
“这，在全国范围内，都算得上是优秀。”
“现如今威城的经济增长已经因各种因素而陷入了困境。”
“确实需要一名得力的干部去好好把经济工作抓起来。”
尽管前头出现了些波折，但，林秉义却并不打算改变原定的主张。
概因省政府这头下一步的扶持重点就是威城市。
他需要有个可靠的自己人去掌控大局。
“我认为霍南平同志比较合适。”
“这位同志年纪轻，富有活力，也曾在历城历下区干出过漂亮的成绩。”
“完全符合中央一直在提倡的干部队伍年轻化的中心思想。”
身为第三巨头，党群副书记傅明压根儿就没打算按着一、二把手的步调走。
他选择的竟是垫底的那一位。
这，在楚奇看来，就很有意思了。
敢情老傅同志也不甘寂寞呢。
闹不好先前那掀桌子的一幕就是他与李荣发一道捣鼓出来的。
原因也简单，他在副部这一级别中，还算比较年轻，不过才刚五十三岁而已。
确实有着继续往上猛冲的可能性。
再联想一下这位的来历——顶级世家李家的女婿。
向上走的机会很大。
前提条件是把张长发给整出局。
当然了，这只是楚奇自己的推测，究竟是不是如此，他并不敢确定。
那就继续看戏好了。
反正他自己是绝无一步登天的可能性。
且，换届后，指不定就会被调去别的省了。
毕竟，到那时，他已经在岱省呆了六年半，也差不多该动上一动了。
中央不太可能让他这等经济能手一直呆在东莱市。
换而言之，他确实没必要太过关心岱省的政局走向究竟如何。
好好学习省常委们是怎么玩的，顺便把握好自己手中的一票，也就够了。
“于部长先前所介绍过的三位同志，我都有过接触，他们确实都很优秀。”
“尤其是连克严同志，他在非典疫情期间，不顾感染的危险，时常深入抗疫第一线。”
“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像这样的优秀干部，我觉得有必要给予重用。”
就在楚奇有点走神之际，常务副省长姚定南也发言了。
他选择的是支持张长帆。
这回可就有意思了——二、三、四把手居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站队问题立马就摆在了众常委们的面前。
尤其是那些原本只是打算随大流的常委们难免都觉得有些头大。
这等敏感时刻，究竟该如何抉择，真的很考验人的政治智慧。
“我选择连克严同志。”
于天聪在剩下的常委中资格最老，自然该他先发言。
这，当然没啥好想的。
在屁股决定脑袋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跟书记站在一条线上。
“我认为霍南平同志比较合适。”
接下来，李荣发也发言了。
他很干脆，就只一句话了事。
这等毫不掩饰的姿态，顿时就让楚奇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
嗯，这位同样也很“年轻”，五十二岁，去年刚从纪委下派的。
进步的空间看起来似乎也不小。
这就是跟傅明结盟了？
可能性好像还不小。
有点意思了。
楚奇的嘴角不禁微微弯了起来。
“我选择李向高同志。”
第六位发言的人是副书记丁如一。
他的话同样很少。
这位，到换届时就确定会退了，他跟张长帆之间有过节。
在人事安排方面，但凡张长帆赞成的，他就反对。
这一点，在场的常委们全都心中有数，自然不会感到有啥好奇怪的。
“我弃权。”
轮到了军区司令薛正涛时，他保持着一贯的低调，不参与省里的博弈。
这也正常，部队从来都是保持中立，错非必要，一般不会轻易表态。
不过，在开口前，他还是先看了楚奇一眼。
见楚奇没任何的反应，这才开的口。
楚奇当然不会给信号。
要知道他支持林秉义，那仅仅只是在还人情。
现如今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他自然不会轻易去动用赵家的力量。
“我选择李向高同志。”
“我认为霍南平同志比较合适。”
“我的选择是连克严同志。”
……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名名常委们都纷纷表了态。
到只剩下许颐敏、常委副省长沈旻以及楚奇这三位资历最浅的常委时。
票数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不算主持大局的张长帆那一票，三名候选人都拿到了四票。
这局面，真就扑朔迷离得很。
看这样子，三名候选人都过不了半数这一关。
除非张长帆动用一票否决权，否则的话，威城市的市长人选压根儿就定不下来。
这，对张长帆来说，无疑就是双重打脸了。
只是，这当口上，他显然没办法去强行干预常委们的选择。
脸色难免就有些肃杀了。
楚奇自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许颐敏这家伙到底会如何选择。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对三位候选人中的连克严同志、李向高同志都不熟悉，没法给出个评价。”
“不过，对霍南平同志，我接触相对较多。”
“这位同志工作认真负责，党性强，又年轻有为，所以，我选择支持霍南平同志。”
果然不出楚奇的意料之外，许颐敏也是搞事小集团中的一名。
这就让楚奇有点头大了——接下来的合作可不好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