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奇同志，是这样的，上级已经有所指示，副省长的空缺将由我们东南省自行决定人选。”
“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吗？”
几句客套的寒暄过后，王彦秋很快就转入了正题。
“我听书记您的。”
看法？
真没有！
楚奇往昔的心腹旧部们不是已经退休了，就是退去了二线，剩下的那些资历又远远不够。
唯一够资格的就是刘学军，奈何，他远在岱省，又哪是那么容易能调得回来的。
就算他想，岱省也绝对不会放人。
故而，对李增强留下的这么个空缺，他是真没任何的想法。
“你觉得剑津市委书记古开道同志如何？”
这么乖巧？
王彦秋有点不敢相信。
但，不管怎么着，他也得先探一下楚奇的口风。
“古开道同志确实符合提拔的条件，书记您这是知人善用。”
一个不入常的副省长，在省级层面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在自己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楚奇根本无所谓王彦秋推荐谁。
“剑津市是咱们省的农林大市，战略意义相当重要。”
“鉴于剑津市长许广盛同志才刚上任，显然不具备提拔的资格，你看该派谁去主持大局？”
对楚奇这句奉承话，王彦秋显然是不太相信的。
所以，他紧着又试探了一把。
“书记，您可是有了预定人选了？”
剑津市委书记的位置其实谈不上有多重要。
概因剑津就一个穷市，对省里的GDP总值根本没啥影响。
可不管怎么着，那也是一个地级市的一把手。
能拿下的话，楚奇当然也想啊。
奈何，还是老问题，他手下没够资格的干将——年轻固然是他的本钱，可与此同时，也是个缺陷。
他压根儿就来不及培养自己的子弟兵。
这，真是个令人蛋疼的事实。
“龙源市长林连进同志就挺不错的。”
“只是如此一来，龙源市长的人选就不好定夺了，楚奇同志，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甭管楚奇表现得有多温顺，王彦秋都不可能会安心。
再怎么着，那也得把楚奇的底限给探了出来。
“这个问题，我得回去好好斟酌一下。”
一退再退，却绝不可能三退。
既然王彦秋要个底限，那给就是了。
哪怕楚奇目下确实没有可以提拔起来的嫡系心腹，但，盟友们有啊。
“可以，元旦过后才会开常委会，在此之前，你给我一个答复就行。”
王彦秋终于满意了。
因为他已可下个定论——楚奇对副省长以及剑津市委书记两大空缺确实没有野望。
彼此间也就有了可以进一步合作的基础。
大可联合起来，在常委会上先把樊华同挤出局。
至于将来会如何么，那就将来再说也罢……
十二月二十九日，周一。
上午八点三十五分。
楚奇这才刚泡上了一壶浓茶，打算接着审批那些看似永远也审批不完的文件。
却没想到刘宇超突然推门而入，说是政法委书记章云升来了。
“老章，你可是稀客啊。”
楚奇只略一沉吟，便已猜出了对方的来意。
但却并不是太在意，起身就走到了办公室的外间。
“楚省长，没打搅您办公吧？”
“哪能呢，里面坐吧。”
“行，那就叨扰了。”
章云升乐呵呵地笑着，一脸的和气生财之神色。
“老章，请用茶。”
各自在会客处的沙发上落了座之后，楚奇手脚麻利地就把工夫茶给泡好了。
“谢谢，久闻楚省长茶艺非凡，今天，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章云升很沉稳，并没急着道明来意，就只笑嘻嘻地扯着闲话。
楚奇笑而不语，就只管淡然地品着茶。
那意思无疑是明摆着的——有事赶紧说，别瞎磨叽。
“楚省长，是这样的，我听说龙源市长可能会在近期内调走，不知你对此有什么安排吗？”
一见及此，章云升立马就知道不能再绕弯子了。
“暂时没有，老章，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要推荐吗？”
果然是冲着这事来的。
消息挺灵通的嘛。
“我觉得吧，龙源市常务副市长程爱军同志能力突出，为人踏实肯干，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听这话，章云升立马就知道楚奇这是打算还自己人情了，眼神陡然就是一亮。
“这样吧，你去跟老叶谈一下，只要组织审查方面没什么问题，我这头都好说。”
有关龙源市长的事情，楚奇暂时还没来得及跟盟友们提上一嘴，自然也就不存在协调的问题。
如今，章云升既是急着要拿回人情，那就这样也好。
“那好，那好，楚省长，您忙，我就先告辞了。”
章云升真就有够实在的，这一拿到了好处，立马就走了人。
“呵。”
在送走了章云升之后，楚奇忍不住就摇头失笑了。
概因他已猜到章云升所知的消息肯定是王彦秋故意透露出来的。
这居心，有点不良啊。
但要说有多生气嘛，其实真谈不上。
毕竟政治就是这么回事，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比的不过是谁的手腕更高明罢了。
就目下的形势而论，楚奇并不打算真把王彦秋往死里逼。
能联合他一起打压樊华同才是正途，必要的退让与容忍肯定得有……
二零零九年，一月六日，周二。
下午三点半。
省委小会议室中。
“同志们，现在开会。”
“首先，我得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经全体同志的努力，我省2008年的经济发展取得了突破性发展。”
“全省GDP总值高达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八亿，同比增长百分之四十六点一五，增速高居全国第一，总量位居全国第六。”
“这成绩还是在国际大环境极其恶劣的情况下取得的，上级已经下文褒奖。”
“在这里，我得表彰一下楚奇同志在招商引资方面的努力。”
“没有他的辛苦付出，就没有我们省今日的辉煌，请大家鼓掌，向楚奇同志表达谢意。”
在压手示意众常委们落座后，王彦秋一上来就狠夸了楚奇一通。
“感谢同志们的鼓励。”
“我们省去年之所以能取得还算不错的成绩，都是书记与省长领导有方以及同志们艰苦奋斗出来的结果。”
“至于我个人，只是在其中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罢了。”
“另外，我认为我们省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可跟先进省份相比，还存在着极大的差距。”
“据我所知，边省去年的GDP总值是三万七千一百亿，而岱省去年的GDP总值是三万五千二百亿，泽省是三万零九百亿，申省是二万一千五百亿。”
“由此可见，我们省距离这些发达省份还有着极大的差距，甚至魔都的一万五千亿都排在我们的前面。”
“我们要想追上先进省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唯有脚踏实地，才能远致千里。”
成绩确实很喜人。
但其实，东南省的经济不过只是刚开始腾飞罢了，要想真正走向辉煌，还得努力再努力。
对此，楚奇有着绝对清醒的认知。
“楚奇同志说得很对，我们还远没到可以躺在功劳簿上享受的地步。”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我们依旧是追赶者的身份，唯有奋力拼搏，才能尽快追上先进省份。”
“这就需要我们团结一心，共同奋斗，才能真正走向辉煌。”
“好了，接下来，咱们进行第二个议题，人事调整。”
“大家都知道，我省原副省长李增强已经被上级部门移交给了榕城市检察院，即将于近日内开庭审批。”
“这个无耻之徒终究躲不过法律的制裁，但却给我省的工作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为确保我省工作的顺利进行，上级已有所指示，让我们省尽快确定增补人选。”
“叶敬廷同志，你们组织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王彦秋一点都不介意楚奇敲警钟似的发言。
毕竟经济增速越快，他身为掌舵的一把手，政绩也就越大。
他现在关切的是常委会上能不能贯彻他的意图。
假如能，那，上级接下来肯定会有的调整就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这就要看楚奇肯不肯配合了。
说实话，王彦秋的心难免有些忐忑。
因为他是真的输不起了。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经综合考评，我们组织部认为剑津市委书记古开道同志、省政府秘书长任长青同志、漳市市委书记姜毅坚同志都符合提拔要求。”
“这其中，古开道同志出身于一九五七年八月，毕业于……”
在冲着众常委们点头致意了一下后，叶敬廷这就照本宣科开了。
“同志们，组织部已经给出了推荐人选，在我看来，三位候选人都是很优秀的干部。”
“但，鉴于副省长的空缺只有一人，我们必须做到优中选优，那就请大家畅所欲言吧。”
叶敬廷介绍完了之后，王彦秋第一时间就接过了话头。
在老生常谈的同时，视线几次看似无意般地扫过楚奇的脸庞，试图看出点端倪来。
但，很遗憾，楚奇始终安安稳稳地端坐着，脸色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
这就令王彦秋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了几分。
问题是开弓已无回头箭。
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揭晓。
这等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