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汀倒是第一次见他发呆,更是来了兴致,在他眼前挥挥手:“你想什么呢?”
慕容凌回过心神,看向那个作男装打扮一脸兴致盎然的女子,逐渐在他面前笑得恣意开怀,这一路相处,他们的关系似乎无形之中也增进了不少。
所以……她也这样不知不觉成为了他的一桩夙愿,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也假戏真做了。
白芷汀继续在他面前左右晃荡着小手,直到……被慕容凌抓在手掌心里。
“在想你。”他笑着说道。
白芷汀心中一动,却蓦地挣脱慕容凌的手,感叹他一天到晚总是没个正形,白了他一眼:“胡兄真是人如其名,就知道胡说八道。”
慕容凌却不做辩解,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齐誉却是看得呆了,两个大男人在他面前甜言蜜语打情骂俏,与他一直所读的圣贤书不符啊。
白芷汀漫不经意地抬头,正好撞上齐誉呆若木鸡的表情,便知道他也是误会了。她忙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坑坑巴巴来了一句:“齐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容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似乎自己并不是局中人,促狭道:“那是怎样?”
白芷汀正欲反唇相讥,齐誉却抢先接话,一派正义凛然:“二位兄台,区区虽不是同道中人,但是绝不会为以世俗的眼光看待二位,白兄、胡兄大可放心。”
白芷汀正欲再辩解,看到他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知多说无益,便狠狠剜了慕容凌一眼,决定放弃解释,转移话题。
“齐兄,我看墨竹姑娘对你并非无意,你为什么没直接去上青玉苑求娶她呢?”
齐誉闻言,脸色颇有灰败,终于是忘了他二人所谓的断袖之癖了,“区区曾去亲口问过墨竹姑娘,区区也愿意为她赎身,可惜墨竹姑娘却不愿意嫁我,她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齐誉挫败道:“她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我如实回答,是在她跳舞的时候。她听了以后好像有些失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便拒绝了我的求娶。”
白芷汀听罢,便想到了墨竹的腿疾,跳舞的不是她而是翠枝,齐誉喜欢上的是那个会在舞动时摄魂的‘翠枝’,而并非是原本的墨竹。像墨竹那么心气高的花魁,又哪能委曲求全嫁给一个不是真正爱自己的齐誉呢?
“况且,我听闻墨竹姑娘最近需要很多银子,平时她都概不见客,今天似乎见了两个人,是因为那二人出了一万两银子……”
白芷汀听完顿时有些尴尬,便问道:“你可知墨竹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银子?”
齐誉摇摇头,表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听闻金陵城边新来了一个大夫,医术出神入化,诊费却是狮子大开口,一口要价九千九百九十九两,让不少人望而生畏。难道墨竹是要医治自己的腿疾不成?白芷汀不由垂眸深思。
对了,今天她还嘲笑墨竹只认钱财来着,她是不是做得不太对?
慕容凌抬手示意身后的林耀,林耀从钱袋中掏出一沓银票,正是当时他扔给小厮的那一沓。
慕容凌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走的时候她就还回来了。”
对面齐誉正看着呢,白芷汀又悄声凑在慕容凌耳边小声道:“那你不早说?还有,人家送回来你就接着啊,你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啊?”
慕容凌慢悠悠:“张口要钱的可是你。”
白芷汀反驳:“接钱的还是你呢!”
慕容凌一脸无辜:“不是我,是林耀。”
身后的林耀被莫名其妙点了名,白芷汀回头冲他歉意地笑笑,十分同情他跟错了主人。
齐誉看他们耳鬓厮磨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话:“咳咳,白兄,你说,区区这该如何是好啊?”
白芷汀便细细替他分析:“齐兄,你是喜欢墨竹姑娘这个人呢?还是喜欢她跳舞时的样子呢?”
齐誉坚定地答道:“当然是喜欢她这个人。”
很好,白芷汀便继续问道:“倘若墨竹自此以后再不能跳舞,你还会喜欢她吗?”
齐誉这次听罢,倒是犹豫了半晌,白芷汀看出他表情间的不决,心中涌起一阵失望。
谁知齐誉却又像是下定了决心,肯定地答道:“白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喜欢墨竹姑娘,不是因为她的舞步美妙,而是因为我喜欢她这个人。”
说完他又有些消沉道:“当初,我的回答一定是让她失望了。”
白芷汀闻言激动非常,便道:“齐兄,现在还为时不晚,只要你去告诉墨竹姑娘你是喜欢她这个人不就得了?至于聘礼和赎身的钱,齐兄若是拿不出来,胡兄都是可以帮忙的。”
说完还慧黠地向慕容凌眨了眨眼睛。
齐誉听罢便道:“多谢胡兄美意,聘礼和赎身的钱,就不劳烦胡兄了。今日多亏了白兄提点,你的一番话让区区醍醐灌顶,区区——区区现在就去找墨竹姑娘。”
齐誉越说越激动,索性站起身道了声告辞,便风风火火地赶去青玉苑。
白芷汀看着齐誉的背影,忍不住失声发笑,他对墨竹当真是一片真心,都顾不得他们还是他请来的客人,连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白芷汀看向慕容凌:“怎么着?我们是去围观,还是留在这里等好消息?”
慕容凌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有做红娘的本领。”
“那当然了。”白芷汀得意答道,偏偏又有些期待那边传来的结果,心痒难耐,她也站起身,扯着慕容凌的衣袖:“走,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主动碰他,慕容凌也没打破这份诡异的和谐,由着她扯着衣袖,走到了青玉苑。
墨竹的闺房门口一大堆人聚集在此,里三层外三层将里面堵了个水泄不通。白芷汀扯着慕容凌想要挤进去,可惜人群太挤,不一会儿她扯着慕容凌衣袖的手就被分散开来。
人呢?白芷汀四下张望拥挤的人潮,却看不到慕容凌的身影。她正苦恼间,脑门冷不丁被人用折扇敲了一下,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我在这里。”
白芷汀白了他一眼:“在就在呗,打我干什么?”
慕容凌不答,向她伸出手,人群有些喧嚣,他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抓住我的手,这样不容易松开。”
白芷汀没听清,“你说什么?这边太吵了我听不见。”
慕容凌也懒得再和她罗嗦,索性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地用力地包裹住她的小手,牵引着她走向前方。
这次白芷汀也没再挣脱,这里太挤了,不拉着手的话会散开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不分散地和他一起走。
终于走到人群最前方,正好听到齐誉的表白:
“墨竹姑娘,区区——区区是真心喜欢你的,区区愿为你赎身,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进门,墨竹姑娘,你——你可愿意嫁我?”
墨竹还未答话,围观的那些墨竹的拥护者们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叫喊。
“一介书生,也配得上咱们青玉苑的花魁?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副书生的穷酸气,墨竹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快滚吧!”
……
齐誉充耳不闻,满心期盼着墨竹的回答。
墨竹语气有些发凉:“齐公子,还记得问你墨竹的问题吗?”
齐誉激动地回答,有些语无伦次:“记得,墨竹姑娘,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喜欢你的所有,我——我”
墨竹打断他:“齐公子,我患有腿疾,早就不会上台跳舞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一时鸦雀无声,连齐誉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白芷汀和慕容凌两个知情人一脸淡然。
“自从我当上花魁以后,排练霓裳羽衣曲的一次不慎从跌倒,自此我就再也不能跳舞了,一直以来跳霓裳羽衣曲的人都不是我,而是我的贴身丫鬟翠枝。”
“什么?”众人一个比一个的惊讶,都是不可置信地回味着方才墨竹所言,原来这段时间以来叫他们魂牵梦绕有如勾了魂般的霓裳羽衣曲竟然是翠枝跳的,与这个花魁墨竹毫无干系。
众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翠枝,平日里不起眼的她似乎此刻也是娇艳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有着无尽的魅力,只要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沉溺其中。
于是他们都一窝蜂似的涌到翠枝面前,全然忘记了方才还被他们捧上天的墨竹。
墨竹这边便只剩下齐誉、白芷汀和慕容凌三人,这般冷清与方才的门庭若市形成鲜明对比。
墨竹面无表情,似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淡淡开口:“齐公子,你也可以走了。”
说完就转身施施然离去。
齐誉在她身后喊道:“我不走!”墨竹的脚步微顿,他又继续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跳那支舞才喜欢你,墨竹,你还不明白吗?”
墨竹回首,眉目间都略有动容:“你不介意,我从此以后都不能跳舞吗?”
齐誉摇摇头:“你的一切我都不介意,你可愿意嫁我?”
墨竹褪去她一贯的高傲,笑着点点头:“好。”
白芷汀摇晃着慕容凌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相拥的一对璧人:“太感人了!你说是不是?”墨竹从开口起就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赌齐誉是不是真心爱她,结果她真的赌赢了。
慕容凌不由失笑:“是的,很感人,你帮了齐誉这么一个大忙,徐大娘对你必定心存感激,将来套盗圣出来就方便多了。”
“……”白芷汀白了他一眼,用力甩开他的胳膊:“冷血无情!”说完,便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慕容凌轻笑了一声,也不争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夕阳的一缕余晖洒在身上,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前面走着的白芷汀蓦地肚子咕噜一声响,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低笑。
“你笑什么!”白芷汀有些气恼,右手边正好就是一个饭馆,她气愤地走进去,吆喝着小二叫了一桌子招牌菜和荤菜,指着对面的慕容凌道:“一会儿他付钱。”
做完这一切,她心情才稍显愉悦,慕容凌却满不在意她的无理取闹,轻声笑道:“好,我付账,不过你要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