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们墨竹姑娘出来！大爷我现在就要见她！”外头粗犷的男声中断了慕容凌即将开口的话，白芷汀借着看外面的情形起身错开了视线。
身后慕容凌又是轻抿了一口茶，但笑不语。
门外墨竹的闺房前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那大汉右手握着一个酒壶，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醉醺醺的，正当当地敲着墨竹的房门。“快给我把墨竹姑娘叫出来！”
青玉苑里除了往来的客人，却没什么男子，那个刚才侍候白芷汀他们的小厮在墨竹门前好言好语商量着，想拦也不敢拦，陪着笑脸道：
“客官，您看，我们青玉苑的姑娘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况且墨竹姑娘有概不见客的规矩，还请客官见谅。”
那大汉全然不吃他这套：“什么狗屁规矩！墨竹再不出来我就把门踹开！”
小厮在门前急的抓耳挠腮，愁眉苦脸：“客官你可不能蛮不讲理啊。”
而此时一楼的众男子全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模样，屁股差点都粘上凳子上了，仿佛方才为墨竹吹擂打鼓那股子热忱劲根本与他们无关。
白芷汀心下鄙夷，更生了一分路见不平的豪情，大踏步起身向前走去。
“喂！”
“喂！”不远处有人却与她异口同声，白芷汀怔愣地望向那侧，那其实不过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
清瘦的身躯，眉目清秀的面容，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息。
看起来就不会武功，白芷汀反倒有些佩服他的胆识。
“这位仁兄，堂堂一个读圣贤书的大男人，岂能擅闯女子闺房，做这等有违礼法的事情？”他说话间眉宇间皆是一派正气，倒是一个坦荡荡的正人君子。
白芷汀对他的好感度更是飙升，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端坐着品茶的身影，瞧瞧慕容凌还是充耳不闻悠闲自得，两厢一对比，真是好大的差距。
他似有所察觉，抬首向她这边一望，白芷汀忙错开视线，继续观望那边的情形。
大汉根本没把书生放在一眼，“你哪来的滚哪去！”随手一推，书生就踉跄着跌倒在地。
这……白芷汀暗自揉了揉太阳穴，有这份敢于出手的勇气已经很不错了。
书生又从地上爬起，指着他义愤填膺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胡作非为枉为大丈夫！”
“去你的！”大汉伸手又要推书生，书生向后打了个趔趄，白芷汀走上前接住他，他才没有倒下。
书生向她道谢：“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
白芷汀被这个称呼雷到，没想到在书生面前她也算个壮士了，摆摆手道：“兄台不必客气，山野莽夫，你和他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书生还不懂她什么意思，白芷汀眨眨眼道：“能动手尽量别说话。”
话音刚落，白芷汀便抬脚用力揣向大汉的腹部，她这跆拳道黑带可不是盖的，对付些阿猫阿狗还是不在话下，况且这大汉还神志不太清晰，打倒他简直是小菜一碟。
哐当一声，闹事的大汉应声倒地，捂着肚子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方才的小厮从后厨叫来几个伙夫，吩咐他们将地上的大汉抬出去扔在外头。
见此，书生拱手作揖，言语间皆是钦佩之情：“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区区姓齐名誉——”
齐誉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翠枝推开槅门便停在一侧，墨竹施施然从房间走出来。
齐誉登时便凑上前，紧张兮兮地盘问：“墨竹姑娘，方才被莽夫打扰，你可受惊了？”
白芷汀心下恍然，原来齐誉毫无缚鸡之力却敢上前制止那个醉酒大汉，竟是因为他对墨竹心存爱慕。
转头看向墨竹，她也不似方才那般盛气凌人，虽依旧保持着那一腔傲骨，语气却分外平缓：“多谢齐公子关心，墨竹无事。”
“墨竹姑娘无事便好。”
看来倒是两厢情愿郎有情妾有意了。
白芷汀正一副看客姿态，齐誉却才注意到她，正欲和墨竹介绍起她：“这位……”
白芷汀接话：“白止”
“方才墨竹姑娘门前有莽夫喧闹，区区不才，没能帮上什么忙，多亏这位白兄打晕了那位莽夫。”齐誉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又看向白芷汀道：“哦，对了白兄，这位是墨竹姑娘。”
白芷汀应了声：“嗯，我知道。”
墨竹眼眸淡如湖水，波澜不兴，冷冰冰地道了声谢。
打闹完毕，白芷汀已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便借口有事正要离去。齐誉忙拦住她：“白兄，有幸相识一场，又得白兄相助，不妨去区区的家中同饮一杯，不知白兄可否愿意？”
白芷汀正待推却，身后却传来慕容凌淡漠的声音：“好啊，那就劳烦齐公子了。”
白芷汀狐疑地看向走近的慕容凌，不明白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齐誉问：“这位是……”
白芷汀满不情愿地介绍：“他是我的朋友。”
齐誉听罢笑道：“哦，既是白兄的朋友，不妨一起去区区家中小坐吧。”
齐誉说完，又是转头向墨竹道了个别，便笑着走在前面引路。
白芷汀和慕容凌并肩走在一排，时不时低声耳语。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慕容凌凑在她耳边，低声道：“齐誉是徐大娘的养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慕容凌方才不出手，是要等着齐誉出场，好卖他一个人情吧。
“狡诈！”白芷汀冷哼了他一声，走在左边离他老远。
慕容凌轻笑不语，又凑在她身侧去。
前方的齐誉闻声回首：“二位兄台在说些什么呢？”
“在说你的家宅在哪里。”慕容凌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齐誉听罢笑道：“就在前方不远处，对了，还未请教这位仁兄高姓大名？”
白芷汀忙抢着话回答：“他姓胡！胡说八道的胡。”
齐誉倒是真的信了，带着礼貌的笑意道：“胡兄，幸会。”
齐誉转过身去，白芷汀在身后憋着笑，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得差点不能自已。
模仿着齐誉的语气：“胡兄，你好。”说完快步走在前方哈哈直笑，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慕容凌不由哑然失笑，不忍打扰她那副自娱自乐的样子，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齐誉的家中。
并不是想象中气派华丽的府邸，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院，却布置得异常祥和幽静，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五彩斑斓的花朵们争妍斗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让人一进来心境就宽慰了不少。
白芷汀不由想起了徐大娘的那一壶今朝酒，能酿出这等帮人忘却烦恼愁苦的今朝酒，徐大娘兴许也是阅历丰富饱经世事沧桑罢。
齐誉在前头引着，一行人一同走进小院。
隔着老远就瞧见长亭里一个摇椅上躺着一个人，依稀可以看见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衣摆随着摇椅一晃一晃得，好不惬意。
众人走上前，齐誉规矩地打了个招呼：“娘，这是孩儿新交的两个朋友，白兄和胡兄。”
徐大娘闻言才懈怠地从摇椅上坐起来，慵懒地起身看向他们这侧。
按理来说以徐大娘在江湖上闻名数十载，又有一个养子，她约莫也应该四十出头了。可是岁月却似乎在她脸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自身带着一种人淡如菊的气质，仿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徐大娘点点头，礼貌地向她二人笑笑，却并未开口。
白芷汀倒觉得有些奇怪，齐誉面上去不无遗憾，解释道：“我娘她……不能说话。”
白芷汀和慕容凌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一侧的徐大娘摆弄了几个手势，齐誉心领神会，回头像他们笑道：“我娘说，二位是我的朋友，她这就去拿冰窖贮藏的长安花，我们一起喝一杯。”
白芷汀和慕容凌听罢，道：“劳烦大娘费心。”
徐大娘露出淡淡地一抹笑意，便转身离去。
看着徐大娘的背影渐远，白芷汀忍不住问道：“大娘的失语症可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可有找过大夫医治？”
齐誉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是娘亲的养子，自从我见过娘亲那日她就是如此，至于原因她也没有提过。这镇上的名医都找过了，娘的失语症却还是不能痊愈，几次过后，娘自己也就放弃了。”
白芷汀安慰道：“齐兄不必太过忧心，早晚会治好的。”
二人说话间，一个府上的丫鬟已经赶来奉上一坛酒罐子，放在桌上周身还散发着寒气，丫鬟道：“大娘去房里歇着了，叫我带话给二位公子，二位公子与我家公子交好实属缘分，希望二位公子能喝得尽兴。”
丫鬟说完，便又转身踏着小碎步离开了。
“来，白兄，胡兄，我们一起喝一杯。”
白芷汀有幸一得徐大娘酿的美酒，又开始细细品味起这杯长安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小酌一口，便满是豪情万丈，白芷汀似乎已经研制出了梦寐以求的渡梦，被这份成功所陶醉，似乎即将面临的一切苦难都不在话下。
徐大娘酿的酒，当真是人间极品。自己倒也是幸运，竟然两次品尝过不同品类的酒。
齐誉放下酒杯，感慨道：“长安花这杯酒，饮下便能看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得偿，不知白兄和胡兄看到了什么？”
原来是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夙愿成真，怪不得。白芷汀含糊其辞没有直接回答：“确实是一直以来的夙愿得偿，齐兄说的没错。”顿了顿又问：“齐兄的夙愿是什么？”
齐誉脱口而出：“自然是娶墨竹姑娘为妻了。”
话一说完，他才察觉失言，脸一下子憋得通红。白芷汀心里一阵好笑，却不好直接拆他的台。“齐兄将来必定会抱得美人归。”
齐誉在那边脸涨得像个番茄，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芷汀想笑，又不好直接笑，只好转头看向慕容凌。不由得有些好奇慕容凌的夙愿是什么，却见他在那里拧眉深思，倒是好生奇怪。
而此时的慕容凌轻扣着桌上的酒杯，思索方才所看见的一切，寻得玉玺，登基为帝，然后……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