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哭的话，告诉我一声，我拿纸巾。”
夏青说，轻魅的面庞上表情很严肃。
“......”
齐觉和她目光对视，伸手推了她额间，“没那念头，老是这氛围，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有低低的哑然，声音里有细碎颗粒，伸出去的手冰冰凉凉的。
因为弹琴的缘故，上头有薄茧。但他点触夏青额头的时候轻轻的，像不忍用力碰碎瓷娃娃，格外小心翼翼。
“可能真想考个幼师资格证吧。”夏青眼皮掀起，她的确有这个想法，考个证，将哄小孩这件事，名正言顺化。
齐觉，“......”
敢情又是拿他当小孩了。
齐觉此刻心又被抓了一把是真的，但他并没有昨天的情绪，心头暖热，只是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磁磁地浇灌生了根，发了枝丫。
但还得等再成熟点，再更合适的时机，再说。
“夏青，你，能等我吗？”
齐觉说，他的黑瞳漆漆，装着无限星海，引人探索。
“嗯？”夏青问，风轻轻扬着她的发丝，她压在了耳边。
齐觉深深地起伏了下胸膛，手心里一阵微热，小括弧里浅笑，薄唇启口，“等我......做完现在的曲子。”
夏青点点头，“我也想听听你做的歌，上次你没给我听，溜了我，记着呢。”
哎，她不知道。
“会销账的。”
“好啊，那我会等的。”
齐觉无奈地笑了笑，唇微抿平，低头拱了点背脊，触在她额间的手正要放下。
夏青斜挎的随身迷你手袋就传来了手机的叮咚声，连续响了三下，她低头查看。
是有短信到了。
夏青还没有点开短信看，一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他们背后不远处传了来。
“夏夏，这是你朋友吗？”
拱门处。
穿着墨绿色旗袍，外衣搭着一件灰墨色呢子外套的林良秀站在了那里，她笑意盈盈地看向站在祈福树下的他们。
而王以安站在林良秀的身后，出声已经来不及，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点按了输入法，手都打出了火星子了，也是来不及通知夏青。
他落在林良秀的身后，正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指着短信界面，说自己无辜。
夏青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笑盈盈的林良秀，笑着叫了一声，“奶奶，以安哥。”
齐觉略微僵硬，手在半空，转了头，尬笑，“奶奶......”
“？！”
“原来你带朋友来六礼寺吃饭啊，那我们一起吧。”
夏青点点头，“哦。”
她跟齐觉低声说，“就跟着奶奶吃吧，我不知道她也来六礼寺，我说了陪朋友吃饭来着，没想到碰上了，你委屈下？”
委屈吗？
齐觉其实也不觉得委屈。
只是觉得脑袋麻了。
他们的这顿饭，后来是跟着林良秀在六礼寺一起吃的佛寺斋饭。
饭前寺庙义工怀着感恩念诵了什么，饭是什么味道，具体吃了什么。齐觉事后一点也记不起来。
他只记得在斋堂里被林良秀问了许多问题，被两道目光一阵阵打量，他明明穿得还算多，可背脊有点发凉。
那当中他究竟有没有答错的，是一点也不想回忆了，复盘一题都足够让他太阳穴突突疼。
Q：「奶奶说你吃饭很有礼仪，食不言饭不语。」
齐觉在孤行宿舍里捏了额间，手肘盖住了脸，下颌紧了紧，想，要不还是再复盘下吧。
觉：「有道题今晚得复盘，芥末酱的图片给你发了。晚点聊。」
Q：「好，那你加油攻克。」
觉：「嗯。」
入了11月没多久，华大附中就迎来了期中考试，所有年级教室内堆放的书籍都被搬到走廊，书和箱子堆叠墙角边缘，密密麻麻的，只留了一条一人可走的道。
一张张桌子贴了学生们的准考信息，桌子都翻转到另一面，桌兜对着黑板。
教室里哗啦啦的翻试卷声，笔尖也刷刷地动着，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与他们比快。
考试的学生有咬2B铅笔头的，有在橡皮上写数字掷骰子选答案的。
还有默念三长一短选最短，参差不齐就选D的。
铃铃——
一考完试，学生们鱼贯而出，齐觉拿出了手机，放在桌面上，等董维智。
手机一开，就收到了夏青回复他的信息。
Q：「好，我也刚考完试，孤行离我考试的地点很近，我等下去找你们。」
齐觉单手打着字，回复了：「嗯」，一边手指节敲在了桌面上等着慢吞的董维智。
考试时，年级座位混合排列，董维智跟齐觉不在一个教室，他慢悠悠地和别人对了数学选择题答案，才走了过来。
一进教室，董维智就看见齐觉打开着手机界面，眼神懒懒，似乎等得困倦了，可单手也没停着，正在某宝里喂着夏青的小鸡。
见他来了，齐觉抬起低垂的眼关了手机，拎起了背后的吉他盒。
董维智心里想，某人可真是中毒不轻。
谁能想到在学校论坛里只一张背影照片就能霸占话题前十，评论区都是虎狼形容词的人物，竟然在这玩喂养小鸡崽的游戏。
夏青真能耐，不声不响的能耐。
齐觉背了吉他，要带上董维智一起去孤行。
花姐减少了他排班，酒吧吧台同时也少了一个人，比起零碎不固定的打工，酒吧的兼职来钱更快，卖酒钱还能抽成，于是齐觉给花姐推荐了董维智。
今天他在孤行有演出，他顺便带董维智去见花姐。
齐觉见董维智一过来就往他的手机屏幕里面看，眼神略带嫌弃，眉眼冷冷。
便问，“你剪了头发？”
董维智摸摸自己的头，露着大白齿，“嗯，昨天刚剪的，就你上次去的那间，同一个发型老师，如何？”
上次见齐觉剪了头发，得到了一阵讨论，他有样学样，也剪了个一模一样的。
嗯......
齐觉蹙了蹙眉，说，“你喜欢就好。”
“我拿了你的照片给tony老师看，一比一还原的，很完美。”
“嗯。”
他喜欢就好。
到了孤行酒吧，夏青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自从上次在篮球场见面后，她没有再见过董维智，但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董维智的新发型，说，“这头发......同学，有想不开的事？”
董维智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新发型，“好眼光，我这个就是会让女人想不开的渣男发型。”小狗眼亮了亮。
夏青摇摇头，梨涡浅浅评价，“不是，是你像要出家的，再点两个戒疤就更像了。”
“......”
董维智受到了十万吨暴击，导致他被齐觉带到了花姐面前，自己要求先带顶帽子。
花姐面试完了他，问齐觉，“你朋友，年纪多大？”
齐觉背靠着吧台边缘，交叉挽臂站着，“跟我一样。”
“那他是秃头？年纪轻轻的，我让他脱个帽子，他却让我看他手机里的自拍美颜照片，在遮掩什么？是高中生熬夜斑秃了，还是真头秃？”
齐觉无奈一笑，“只是头发剪坏了。”
花姐听了，这才看在齐觉的面子上，收了董维智。
然后花姐也看到了他带来的另一个朋友，“这不是上次那个啤酒妹吗？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要从宿舍搬出去了，这是有原因的吧。”
花姐又八卦了起来，看向了远处白衣黑裙的人。
夏青站在董维智的身边，侧脸低声说着上次来的见闻。
远处的两个人拿着酒牌研究，虽然她低着头，黑长发遮盖了大半面容，可她气质又与别人不同，是扎人堆里都一眼出挑的好认。
本想着以齐觉的性格，肯定否认。
花姐都想好怎么揶揄他了。
然后听见了一句。
“嗯。”
一点都不掩饰。
齐觉站直了身子，也往他们那头看去，侧头看了看花姐，“另外，她不是啤酒妹。”
“哦，哦哦。”
齐觉干脆利落地就止了她的话。
让花姐无话可接。
交谈完后，他就去寻目光流落的那两人。
他们来得很早，孤行酒吧还没开始夜晚的营业，夏青和董维智随便选了个舒服的卡座坐了下来，单也下了。
“刚刚我表现得有点差劲，我听那个花姐说让我等通知，我就觉得不行了。是不是？拒绝人一般都是这个话术。”董维智一直盯着齐觉入座，屏住了呼吸等结果。
齐觉走了过来，长腿曲坐下，身上已经脱下了外套，“花姐没说什么。”
董维智还是不太放心，问。
“是吗？”
“嗯。”
话音刚落，董维智的手机里就收到花姐录取的短信，眼睛亮了起来，“觉觉~我成了，真成了。”
董维智一开心，又来了那股混劲，人往齐觉肩上凑。
齐觉眉头跳了挑，冷眼侧目。
夏青笑了笑，她人坐在他们的对面，挑了秀丽的眉，问，“觉觉？”
齐觉抬手推开董维智的脸，耳朵微红，面目里冷冽加风暴，对夏青说，“别理他。”
“嗯。”
夏青看着他们，笑了下，点点头喝了一口柠檬水。
酒吧台。
小路刚调好了他们点的两杯低度酒饮的长岛冰茶，正要送过来。
陈璐就从员工通道进来找他签昨晚的酒水确认单，见场内这么早就有人在，抬眼望了过去，就看到了坐在其中一个卡座上的齐觉。
他正与人说说笑笑，看似心情不错。
陈璐就喜欢啃硬骨头，见状就又想去招惹，但她也看到了同个卡座一起坐着的女孩，夏青，她眉眼微微亮。
“给我。我去送。”
“还没死心啊，我可听说人家都拒绝你了。”
“不用你管。”
陈璐接了小路的盘子。
那卡座上的女孩这次是第二回来，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齐觉认为是同路人。
大冷天，陈璐依旧穿着清凉，长腿露在外面，只上身比平时多了一件厚外套而已。
她款款而走，几步路，走出了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