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斜坡在视野里看起来虽短，可是实际上离很远，坡道也很长，徐怡菲隔着厚口罩喊坡上的人，声音一下子被风沙吹散。
在远方坡上拍落日的人一点都没听见，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内容。
夏青坐在坡顶，手机叮咚响。
她接了起来。
耳边是候苏敏的声音，“夏青？真的是夏青？真夏青？不是什么新的AI诈骗形式吧？”
夏青嗯了一声，但是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放弃质疑。
“多说两句看看，我听听。”
“小敏，是我，夏青。”
候苏敏听了声音，确定不是诈骗，在耳边委屈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底去哪里了，怎么可以五年都不跟我联系啊，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有你这么不辞而别的吗？我猜着你肯定也是到美国读视觉艺术系，将每个高校的同学都在fb加了个遍，翻遍美国了还是没有找到你。你到底哪里去了呀！现在是在G市吗？”
一连串的控诉从耳边来，夏青低下了头，“明天回G市。”
“明天？好好好，明天要上班，我现在就请个假。”候苏敏在公司里办公，立刻打开了电脑，打开了OA界面，立刻发起了请假流程。
她一顿流畅操作，然后问夏青，“你联系那谁了吗......不过他好像也不在G市。”
那谁，像是通关密语似的。
可夏青却能明白候苏敏指的是谁。
夏青抬眼看了远处，坡下零星的工作人员正在牵着骆驼走着，在沙漠上倒印下影子，她站了起来，因为在户外待太久了，身上都带着些沙粒。
“没有，只告诉了你。他......找我吗？”
五年了，还找吗？找一个分手的人，做什么呢。
候苏敏电话那头叹了声，“我就是问问，我也没见过他。刚出国那阵，他有联系过我能不能找到你。后来因为在国外，我们也没联系了。我是最近在禾东碰上了董维智，才听他说齐觉在外地跟剧组，预计月底回G市聚一聚。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是找了别人，才甩他吗？”
夏青沉默，嘴角无奈地弯了下。
候苏敏见电话里她也不愿意说，怕逼得太紧了，连明天G市都不回了，于是说道，“没事，见面再说，这是你的新号码是不是。我存下来了，明天，你可别放我飞机。等你五年了！”
“好。”
电话挂了，候苏敏放下电话后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看了下周围的人都还在埋头办公，她没有人可以述说，于是就又打开了跨年聚会群，里头是齐觉和董维智他们。
她在群里面发了三个感叹号，「！！！」
董维智跟着，「？？？」
齐觉正在骆驼区等着安排，手机放在口袋里被震了好几次，他就拿出来看，看见群里面满是符号的排列。
觉：「怎么了」
候苏敏；「你人在哪？」
觉：「N市」
候苏敏：「请个假，明天回来一趟？」
觉：「怎么了？」
候苏敏拿着手机，编辑了一大段话，“夏青明天回来，想不想见一见？”、“我能喊你回来，还能是什么事啊。”、“你现在有女朋友没，要见前女友吗？”她编辑了一大堆，正在从中选一条。
然后左侧对话框里突然有夏青的短信。
G市野玫瑰：「我就只见你，别人都别说。求求.jpg」
候苏敏刚选了最后一条，正要按发送，只能将编辑框里的全部删了，然后在三人群里回复，「没事，我便秘，别理我。」
董维智：「......」
觉：「.......」
董维智：「你便秘跟齐觉有什么关系，让他明天回来给你递开塞露？禾东允许你带薪拉屎的，自觉去厕所。我刚办完齐觉的事，回了公司的13楼，有需要我叫个行政姐姐给你闪送。」
候苏敏：「你闭嘴。」
沙漠戈壁上，夏青拍了一会儿，伸展了下腰身，换了个姿势，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从坡上爬了下来，也才看到了在飞机上遇到的小妹妹给她发的短信，说他们也到了沙漠，现在正在骑骆驼。
景区的接送车还没有来。
夏青往远处看，可以看到，紫红太阳下，沙漠上飘过黄沙，三只骆驼徐徐在前进，骆驼上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风，仿佛旧时过丝绸之路时经商路过的旅人，她于是又开了摄像头，往他们的方向拍。
镜头慢慢地向他们推进，先是扫过了骆驼蹄子，又扫过了蹄子溅起的黄沙，缓缓地往上，推近到了坐在驼峰里的人身上。
骆驼成排，前面的引着后头的，铃铛晃荡着，远远回响着，与唰唰风沙声混在了一起。
屏幕里，坐在最后一只骆驼上的人，许是前方落日太刺眼，许是风沙迷了眼，他转头回来，正好撞在了屏幕上。
帽檐遮盖了眉，口罩也遮盖了大半张脸。
可那双凤眼，眨着鸦羽，眯了下，隔着屏幕似乎能将人看透，眼底无边无际将人抓入深渊，而眼梢又锋利得如雪上尖峰，让人如梦初醒。
夏青放下了手中的设备。
接送车已经来了，一声手刹，正好挡在了镜头前。
司机问，“上车吗？”
*
沙漠上游客少，齐觉和徐怡菲很快就逛了一圈，从骆驼上下来后，他们站在原先的位置上等车来接送。
齐觉抄着衣服兜，连衣帽覆在头上，他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坡顶，那坡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只有斜坡的攀爬绳上有一小窜脚印，应该是刚刚那人下来时踩的，深深浅浅，被风沙逐渐又覆盖掉。
徐怡菲在他一侧，又拿出了手机，问借她设备的人，“姐姐，你走了吗？”
徐怡菲冻得连文字都懒得打了，全部发语音。齐觉在一旁也回复着自己手机上的信息，重新又看了一眼候苏敏的信息，问她什么事。
齐觉的问，候苏敏没有回。
而徐怡菲的问，她口中的姐姐却回了。
乌金正在西坠，风大了起来，他们站在坡下没遮挡，徐怡菲将耳朵靠在手机边，没听清，将音量开到了最大。
手机里，缓缓软软的声音传来。
“嗯，我拍完就回酒店了，我晚上飞机，得去机场了，设备先放你那吧，你继续用，不急。”
徐怡菲听清楚了，寻思着回复。
她一旁的人，齐觉，也听到了，凤眼闪过一丝诧异，波浪不平。
徐怡菲正打算按录音键，忽然手机就从她手中腾空了，旁边戴着黑色手套的人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
徐怡菲视线跟着手机落在了齐觉的身上。
他将音量键又开到了最大，重新播放那最后一条语音。
声音又一次重复，“嗯，我拍完就回酒店了，我晚上飞机，得去机场了，设备先放你那吧，你继续用，不急。”
又一次地重复......
徐怡菲看向旁侧站着的齐觉，他像是魔怔了一样。不仅抢走了她的手机，还一直重复这一条语音。
徐怡菲提醒齐觉，“哥？那是我手机。”
齐觉播了三遍，停了下来，凤眼里冷冽，可喉咙里焦灼干涸，问，“她人在哪，哪个酒店？”
“哥，咋啦，姐姐欠你钱了？”
齐觉，“哪个酒店？”
到酒店的时候，徐怡菲口中的姐姐早就已经退房。他们没找到人，又返回剧组的酒店，徐怡菲尝试微信问那飞机上认识的姐姐去向。
但是微信里没有回。
的士在城市里转着，齐觉打开了手机，点到了前几日直播的平台，他点开了那个已经被设为私密的账号。
私信了对方，「见一面，别怂。哪里都行。」
齐觉看着车窗外，焦灼蔓延到了嘴边来，他手肘靠在了车窗上，修长的指节轻点着自己的手机上，车厢里都是叩叩叩的声音，仿佛在催促司机。
导致的士司机一直往后看脸色，不停地加油门。直到停在了一个红灯口，司机才发现这个焦灼并不是催促他车速的。
齐觉在等。
等那个不见五年的人回复。
那语音里的声音，分明是她。
徐怡菲看看身旁的人，正在想着，看来那姐姐是欠旁边的人不少钱啊。旁边这哥眉头凝得那么深，手还扣着手机，一句话没说，但是却将不耐的气场弥漫了出来，让人手脚不自觉都畏缩了。这姐姐恐怕没欠个几十万，也可能欠了他有上百万了。自己该帮谁哟？
而齐觉浑然不知旁边小姑娘的想法，还在等手机里的回复。
没过多久，手机震了下。
视频平台的账号“G市野玫瑰”，给他发了信息，「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