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觉蹙了下目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入团短短一个月，十八线扑街应该也算吧，便随意答，“嗯。”
他交环着手臂，淡淡扯了唇，又松了手，用筷子分夹着刚上桌的松鼠鱼。
若是别人答，可能会觉得真是脸皮厚不要脸真自恋，可是他自信答着，语调里多是满不在乎，让人听着晕乎乎地，跟着他笑。
“哇，我可真太有面子了，没想到卫东学长还让明星来招待我。我学长真牛。”小姑娘笑着，想起了什么事情，打开了手机，“等等，哥，你是不是一个团的成员？”
这小姑娘不是国外回来的吗？
齐觉侧头，见她火急火燎地伸手从一旁的座位上拿出手机来。
小姑娘打开手机，搜索刚刚在飞机上新加的好友，发了条语音，“姐姐，你到酒店了吗？刚刚你在飞机上看的偶像团体，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面给她回复了：「X爆炸团」
小姑娘拍了桌子站起来，将正在夹松鼠鱼的齐觉吓了一跳。
他问，“怎么了？”
“X爆炸团对不对。”
齐觉想，竟然还真的认识这么冷门又新得没人问津的团体，挑挑眉眼应了。
“嗯。”
小姑娘将手机界面翻转给齐觉看，“这个姐姐是你们的粉丝，我今天在飞机上新认识的，我们刚好坐隔壁。”
周边就餐的人见他们桌那么大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服务员也过来问，“怎么了吗？是不是饭菜不太合胃口，有意见可以和我们说，不用拍桌子。”
齐觉转头笑说没事，“小姑娘刚回国，太激动而已”。
餐馆的服务员滞了下，才看了他们两眼退了回去。
齐觉让她坐下好好吃饭，眼粗略扫过她手机界面，他手里的筷子松了，松鼠鱼块放了下去。
这么巧。
对方的微信名字跟在短视频平台打赏他50万的那位账号名一样，也叫G市野玫瑰，但两人头像不一样，给他打赏的那位头像是橘黄猫咪，而这个人的头像是N市街景，上头有一个小雪人。
对方又发了条信息，显示在界面上。
「谢谢你今天帮我叫了车。收下红包哦，么么哒。」
一笔100元的转账顶走了前头的信息。
小姑娘收回了手机，也坐了下来，很是兴奋，眼里弯弯笑，还没告诉对方她今天遇见了谁正在和谁一起吃饭，先礼貌地问齐觉，“哥，明天的行程，我可以让姐姐也一起吗？我一路上晕飞机，她照顾了我很多，如果她能跟偶像一起......”
齐觉敛回了目光，冷冷说，“不太方便。”
是真的不太方便。
他下周就准备解约，加入启航就是玩票性质，帮他们做话题而已，在这里见粉丝，没必要，还给团体增加麻烦。
小姑娘很可惜地坐了下来，拉长音地叫了声，“啊——”
有话却不能说，真的像是隔靴搔痒，五脏六腑都不舒畅，但是她也明白偶像是有很多规矩的，如果自己破坏了规则，说不定齐觉明天都不带自己玩了，只好忍下分享欲望，讪讪地收起手机。
齐觉夹了松鼠鱼，掀起眼皮，“但，可以给你签名照。”
小姑娘脸上神色阴转晴，“两张。”
他吃了一口鱼，“好。”
小姑娘飞机是夜晚20点到的，虽然没有什么时差，但是坐了一整天飞机，很是疲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连邱卫东开完会了也没能将她叫出来吃宵夜。他们休整了一晚上，N市雪也停了。
第二天到古堡的时候，是正午，太阳挂在了高空，折了城堡上的白雪，微微刺光。黄土古堡景观空旷，风猎猎吹，他们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寸皮肤都不往外露。
“卫东哥是不是也在古堡里啊？”
齐觉从口罩里闷闷地发出声，手懒懒放在衣服兜里，“嗯。”
古堡里有一片区域用铁马围起来，专门给剧组拍摄用的，游客禁止通行。经过的时候，小姑娘又问。
“那哥，你在剧组里演的什么角色？”她想着齐觉跟着剧组，那肯定是拿了角色。
齐觉想了下，“敲音乐的。”
“哦。”
十二月是N市旅游的大淡季，抬眼望去，整个古堡零星几个人，景区空荡荡，工作人员都比游客多。
黄土上覆盖了一层厚冰，就像姜饼上撒了一层厚糖霜似的，只不过，这层厚糖霜是滑的，才走进古堡里面十五分钟，小姑娘就摔了一跤，彻底地正面朝下趴在了地面。
“还好吗？”
“我的相机......”
小姑娘叫徐怡菲，见齐觉来扶她，先将自己的相机举起来。
齐觉接了过来，又将她像拔大葱一样拉拔起来。
徐怡菲自己摔了个屁股朝天，脸上沾了雪，起来第一件事却是检查机器，这台机器是从学校借出来的，她时刻记着不能出事。但是这一摔，不仅镜头裂了，连机器也无法正常开机了。
“完了完了。”
徐怡菲不走回头路的线路里不包含摔设备这一项。
她立刻又掏出了手机，按下语音，哀求的语气说，“姐姐，我的机器在古堡这里摔坏了，你也是来取景的，不要的片段可以给我吗？或者，如果可以的话，有多的机器，可以借我吗？”
对方在短信里文字回复了可以，又问了她在哪里。
“姐姐，我在古堡。”
对方回复送机器给她。
徐怡菲才拍了脸上的雪，又拍拍屁股，笑着对一旁的齐觉说，“哥，姐姐说给我送设备来，既然现在都拍不了了，那就尽情玩吧。”
齐觉见她阴晴转变得如此快，点了点头，“哦。”
小姑娘于是就开始了各种的自拍、他拍，直到她口中的姐姐给她送了机器来，才重新满血复活，齐觉已经转了一圈古堡，找了间茶馆取暖，人靠在椅背上，在备忘录里写着灵感碎片，小姑娘从景区外头走了回来，手上拿了新的机器。
齐觉见她自己一个，问，“那位姐姐呢？”
徐怡菲自己倒了一杯茶，暖了身子答，“她在外面拍了一会儿，出发去沙漠了。我再待半个小时，拍点素材。”
齐觉看了看时间，“嗯。”
他从手机上看时间的时候，手机里董维智也给他发了信息。
董维智：「觉，你对我的信任有点感天动地。」
觉：「？」
董维智：「谁能给别人汇两千万，不带哼一声的，你应该是第一人吧。你就不怕我卷款跑了？」
觉：「能跑哪？」
董维智从出生到大学毕业，再到工作就没有离开过G市。
董维智：「切，看不起谁，我也可以跑五年，花光了再回来。不对，这钱我可以花一辈子了，从此查无此人。」
齐觉看着那五年的字眼，眼眶刺痛了下。
许是觉得过分了，董维智的信息撤了回去，重新编辑。
董维智：「话快了......开玩笑的，就谢谢信任，我今天已经特意请了假，正出发找那个中介了，办完了告诉你。」
齐觉没有回，将手机反盖在了桌面上。
就这一年，尽管没提到名字，光是特定的字眼都够他受一阵子。
呵。
到底谁能在大学热恋的时候，彻底分手断联，然后完全找不到踪迹的？他那天听了邱卫东的话，怀疑自己纯粹也是被睡不是没有理由的，她离开前说的喜欢，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只是哄着他就范。
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头热。
半个小时过了，徐怡菲从外头回来，走到了茶桌边，见齐觉的ipad上重复的都是一个符号。
“哥，Q是什么符号吗？你怎么画了那么多遍？”
笔触上一停，齐觉看着自己的备忘录，上头零零散散记录着许多文字，也有一些音符节，唯有一个字母被他反复地圈了好几圈，一圈圈的笔触都黑了，格外明显，他轻哧，冷淡说，“全音符。”
徐怡菲掀起眼皮看他，“哥，我钢琴八级，全音符没尾巴。”
齐觉关上了屏幕，又淡淡，“笔误。”
下午又到了沙漠，满眼黄沙，目光所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沙漠越野车停在了一个滑坡下，爬坡绳索嵌在黄沙里，一直延伸到坡顶，他们从越野车上跳下来，鞋面嵌入黄沙里。
齐觉抬眼看向坡顶，唯有那里坐着一个人，一身黑羽绒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帽檐边的白色绒毛在纷飞。
看那身形，是个女生。
她蹲坐在坡边，旁边架着一台机器，镜头向着远处结冰的绿泉，也向着正在下落的夕阳。
乌金撒在她的身上，泛了一层的暖黄光。
徐怡菲从齐觉身后下来，朝坡上挥手，用手聚在了嘴边，大喊，“姐姐——我在这。”
齐觉手放在口袋里，了然地看了一眼。
啊，她就是G市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