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
一身黑衣灰裤的齐觉刚踏进体育馆，就被里头加油声浪卷了耳膜，带着黑色字母帽的他抬起下颌看见篮球馆里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加油横幅摇晃着。
细长的手握起手机到耳边，还未听到嘟声，就传来冷漠的机器女声。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
对方几乎是秒挂断，他没再尝试，继而转身看向四周。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安全过道口，那秒挂他电话，忙着低头回复信息的人出现了，朝他抬了一眼眸算是打了招呼。
发送完短信后又朝他招了手。
“跟我来。”
董维智，齐觉隔壁班同学，对外自称“打工小王子”，学校别称“钱眼子”。今天来华大打工的活儿就是他介绍的。
今天“钱眼子”穿着一身黄色T恤和一条夏威夷短裤，额外地刺眼。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对方不穿校服的样子，一个穿着干练，身上没点斑斓，跟齐觉本人冷入冰柜的性格一个样。另一个五颜六色，像在水族箱里游的热带鱼，用品种透露了热烈性格。
“还没睡醒呢，觉觉。”
董维智看着如考丧穿着的齐觉，嘲他没点年轻人朝气，见那冷白的脸上有微微青黑，于是依靠了过去，一大早就想活跃气氛。
却得来了一句毫无感情的，“滚。”
董维智反而挂起了笑容，他就喜欢在老虎身上拔胡须，越是不让他这么叫，他就叫得越起劲，天生犯贱。
“来，觉觉，知道你没吃早餐，给。”
西瓜咖啡、菠萝包从热带裤里掏出。
齐觉被他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帽檐里眼眶微微蹙，引起了生理不适，拳头紧了紧，看见了递过来的早餐才松开手。
这包装纸有点眼熟，是华大里没有的连锁便利店，两样价格得超30块。
买单连小数两位究竟是取整还是四舍五入都要计较的人，怎么会出钱给他买这份早餐。
“多少钱？”齐觉问，“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免费。”董维智摆手，带着齐觉往消防通道方向，转楼梯往下。
齐觉撕开了包装，放到嘴边，“这么大方，你打了几份工？除了烧烤店，快递，你还有？”
董维智点点头，“还有便利店，夜班。”
嘴边的一口停了下来，齐觉翻转过去看日期，又静静地恢复塑料包装还给了他。
“我谢谢你，过期了。”
“不应该啊，昨天我清货架的时候还没过期，确认过的。”
董维智看了一眼日期标签，计算着期限。这咖啡和面包是昨天他在便利店打工的临期产品，是好不容易剩下来的热门。
“哦，我知道了。”
他话停了下来，恍然大悟：漏算了当天也是一天。他略微惋惜地摸了摸，后悔昨天没早点吃，而后又回想起自己已经吃了一份，脸色有点苍白。
“剩一天过期的会直接销毁，新员工培训应该说了吧。”齐觉敏感而问，抓住了点细枝末节，“你早餐该不会吃了这个？”
董维智略微吞吐，“没......我也还没吃，还放在袋子里呢。”
话到一半，迎了齐觉的冷眼，他飕飕地颤了颤手中早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对便利店怎么处理临期物品这么清楚。”
“昨天店里来了个人讨要店门口摆放的临期蛋糕，花姐不给，重新给了他一份别人退的小吃。说是这是行规，临期就要销毁。”
“的确是这样，就怕别人吃出问题......”
犯贱的话是不敢再说了，他刚刚真的吃了一份，只能保持低调了。
毕竟今日份比赛，赢了钱双倍，输了就两百辛苦费。
2个小时400块钱，是周六早上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理由，也是他跟齐觉说的费用。
他从没想过会输，也没跟齐觉说输了只有两百块辛苦费的事。
这当下，要跟齐觉说，有可能存在“随时下场去”的薛定谔的猫，那这学校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至少以后作业是没得抄了，于是他选择闭紧了嘴。
自己是喝过期三天牛奶都没事的人，这过期一天的西瓜咖啡和面包，又算得上什么呢。
精神高度占据上风的时候，董维智说服了自己，看了一眼打算拐弯去不远处小卖部的齐觉，喊住了他。
“我去买我去买，队长正在催点名，你快去露个脸报道，先把衣服换了。”
他想：至少我得保住一个觉觉。
“嗯。”
浑然不知他盘算的齐觉从他拍肩的动作里提前预闪开，便先进了华大这崭新篮球馆里的更衣室。
今日，华大篮球终场比赛，是华大vs联大。
这两间学校相比邻，一间是国内知名大学，一间是华大与德国名校联合办学的国际大学。
华大篮球队因人员临时出状况，请了他们两个高中外援。
篮球场上，队长看着这两个一米八几的精神小伙，虽然是奔钱来的人，但也卖力做着热身，眼里冒着赢的欲望，斗志与旁边的人一致，甚至更强。
他稍稍宽了点心。
“场上那两个是谁啊？好像没见过。”
“管他谁呢，是我们华大的就行，我可困死了，这一大早的。”
“我也是，先喊加油吧，今天我是无情的加油机器。华大必胜！”
两边球员刚上场，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更加铿锵有力。各种道具齐齐上阵，鼓、锣和哨子都有。一边是华大绿，像一片青青草原。一边是联大黄，像一朵朵郁金香。
球场上，齐觉转着手腕，手上缠着黑腕带，又低身拉伸着脚踝，他眼下微微的青黑隐在了麦色下，回想起醒来时一桌子未做的试卷，一脸不爽，扔出热身球的时候也格外用力，肌肉如丘壑起伏，完美勾勒出一个健康而有力的身体。
观众席上，刚刚还在说着管他是谁的人，忽然抓起了旁边人的手：“是我草率了，那人谁啊，哪个班？哪个专业？我要知道。”
“我母鸡啊，真真从来没见过。”
旁边一人插了一嘴过来说：“我见过，我见过，巧不巧，昨天我去了孤行酒吧，他在那里驻唱，应该是在读跟音乐有关的学科。”
“这一身肌肉读音乐，浪费了浪费了。”
场上，华大篮球队队长一点都不觉得浪费，盯着一群人运球跑圈，鹰眼扫过每一个华大篮球队队员。
自家队友手臂皆有老鼠肌，鼓起的胸膛充满了蛋白粉的味道，而队尾的两个高中外援，那身肌肉，那身板，毫不示弱。
赚了赚了。
场上开场哨声响起。
这两人一上场，一个逼抢篮板，一个紧迫盯人，带起了球赛开场的一股狼劲。
他对他们的初印象，本来还停留在高中校服的形式标识里，一下子就破了。
这两人有超强生命力。
这钱花得值。